几个人莫名其妙,却也没管她,勾肩搭背地走过停车场。他们来的时候宝驹阁的停车位满了,所以邢愫把车开到了宝驹阁后头。
钟成蹊突然懂事,拉着他们几个:“那什么,孽,送姐姐回家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剩下的人都同意:“不送到家不行,姐姐这么好看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边。”
说着话,他们就已经自觉沿着马路走了。
走出一段路,钟成蹊收起玩笑脸,跟他们说:“玩归玩,闹归闹,这事儿别往外说。”
“知道,都是兄弟,这个事理还是明白的。”
“就算不懂事儿,也得顾虑一下你孽的拳头啊,谁特么打得过他。”
几个人聊着天、扯着皮,走远了。
邢愫穿着林孽的外套没着急动弹,林孽就站在她旁边,表现得很冷漠:“我也走了。”
没有饭桌上那个插曲,她可能还会逗逗林孽,现在没心情了,就没说话。
林孽转身就走。
他走出两步又折回,俊俏的眉眼晕满了愤怒:“你要不愿意就直说,我不死缠烂打。”
邢愫问他:“怎么算是不死缠烂打。”
林孽就倒退两步,眼看着她:“就是现在开始,拜拜,再见。”
邢愫心不在焉,明知道林孽气什么,还说:“你气什么?我们之间不是没有那种必须要给对方交代的关系吗?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林孽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疼了一下,很短促,但很疼。
邢愫把他的外套扔回给他:“上你的学去吧。”
林孽怒不可遏,没接,外套就这么掉在了地上,他‘操’了一声,跟她说明白话:“你行,你牛逼,邢愫。你有种别后悔。”
邢愫很平静:“我不后悔。”
林孽怒极反笑,点点头,掉头就走,头也没回的大声补充:“谁特么后悔谁孙子!”
邢愫从没有给过林孽承诺,只有一句轻飘飘的‘早晚都是你的’,而这话说是玩笑也不为过。她觉得这游戏在男人跟女人之间不要太平常。
这无关道德,只是当下时代减压的一种方式,他们不需要爱情,只需要温暖,需要一团短暂的火焰,可以陪他们度过漫长又湿冷的夜晚。
只要捱到天亮,他们的脆弱就像晨霜遇到太阳,消失无踪了。
爱情是什么,爱情要付出,付出就要有回报,没有回报这段感情就一天没一天牢。它要光是不牢固也就算了,偏偏它还伴随着很多后遗症,它们像魔鬼,啃噬着主体的安全感、意志、信心等等。
所以要爱情干什么呢?完全没必要。
邢愫在婚姻中是一个很随意的女人,只要贺晏己不触碰她的底线,她可以容忍很多事。没了婚姻,她只会把自己过得更随意,她喜欢戏弄林孽,喜欢看他上火,但绝不可能跟他谈感情。如果他只是因为被她耍戏了,愤怒,那没关系,但如果他是因为动真格的了,愤怒,邢愫就得停了。
林孽越走越远,邢愫也准备去拿车了。
刚转过头,走上来几个男的,目光凶恶,架势上看起来像是混社会的。
停车场这边太偏了,跟前头灯光璀璨的宝驹阁几乎是两个世界,哪怕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墙那边是天堂,墙这边是滋生罪犯、并给他们提供养分的地狱。
市里这样的地方太多,有形的、无形的墙,把穷富、正邪泾渭分明的区别开,好像很不公平,可在阶级社会,又好像没什么不公平。
气场和气质都有的邢愫站在这帮行为粗鄙却身穿名牌的人跟前,确实很遭人恨,凭什么呢?凭什么他们没有好的环境可以认真学习、努力工作,只能靠涉黑才能穿得起这一身衣裳,而眼前这个女人,二十出头,开着豪车,吃着大餐,连一根头发丝都能那么精致。
也是因为这种强烈的差别感,叫他们对峙的这个画面充满讽刺。而他们越来越凶恶的嘴脸似乎是在表达着,他们对目前这个画面呈现出来的对比的不满。
他们急于打破这种不和谐,所以他们越靠越近,逐渐在邢愫跟前围成一个圈。
在邢愫冷漠地说林孽入戏太深后,他的心情就烂到了十几年来未曾跨越过的高度,他真的不想再跟邢愫纠缠下去了,可他每一步都是跟邢愫这个人划清界限的恐惧。
他竟然那么恐惧跟她划清界限……
林孽这个人,希望和绝望可以同时存在,他很能逼自己,但邢愫不拿他当人,他也可以走得绝情,只是他衣服忘拿了,他必须得转身。
当他转身看到一伙人把邢愫逼到了墙角,他就顾不上衣服了,冲上去把她面前那个平头一脚踹开,想扯了她胳膊就跑,却在抓到她胳膊时被他们围住了。
他下意识的,把她拉到身后,人挡在她前边。
邢愫不认识这几个人,但大概知道他们收了谁的钱。这几个人,要是来硬的,她不确定自己完全有能力招架,但她可以智取,所以不算难对付。
可林孽回头了……
他这头回的,就很麻烦。
为首那个说:“起开。”
林孽不动如钟,面色淡然,哪儿哪儿都很稳:“这话应该我说。”
为首那个看一眼他几个同伴,像是听到笑话似的:“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乳臭未干,是不是?会撒尿吗?撒泡尿照照,毛都没长齐,还特么学人英雄救美呢?”
林孽就不废话了,直接一拳挥过去,打中那人鼻梁,当下血流出来。
他一动手,这几个人蜂拥而上,凶神恶煞的,看起来是要弄死他。
林孽不怕啊,他从小打架,身上全是疤,他怕他们跟他玩儿狠的吗?他不怕,只是身后有邢愫,他不能打,就趁机把她甩出了包围圈。
邢愫要是能跑,他一个人也满没有问题,大不了就挨顿打,又不是没挨过。
开始林孽还能行,轻轻松松摁几个人在地上捶,但也就两轮,十来个人抗两轮是他的天花板了。
在体力耗尽之前,林孽嘬了嘬口腔侧壁,把被牙磕的血嘬出来,吐掉,准备跑了,可这帮人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很有经验,跑了邢愫,就把他围的严严实实。
最后还是邢愫开车撞过来,他们下意识躲开,林孽抓住机会,上了车,算得救。
邢愫一脚油门,把车开进辅路,辅路拐入主路,导航最近医院。
林孽把她手机抢走,关了导航软件,扔到扶手箱上,然后放平副驾驶,闭上眼。
邢愫也没打扰他,但他嘴角的血和脸上的淤青太刺眼了,尤其每开过一个路灯,暖黄色的灯投在他脸上,见鬼一样总能反光反到她眼里,就一手扶方向盘,一只手抽张湿纸巾,给他擦了擦。
擦到第二下时,被他攥住了手。
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车拐进学院路,林孽开口:“后悔了吗?”
邢愫说:“后悔了。”
林孽睁开眼,有点不可一世:“叫爷爷。”
邢愫想笑,却没笑,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俯身吻上他的嘴唇……她有点失控,也有点兴奋,她说不上来,但她很清楚她在干什么。
她要干他,现在,在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