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撇除情绪变得难以捉摸这点,归功于事先的认真预习,加上请教了助教,今天我们是全班最先完成实验,也是唯一成功结晶出咖啡因的组别。
这是我这几个月来难得具成就感的宽慰时刻,虽说实验比大部分组别早结束,我仍想同惯例一样分摊助教实验结预报的重量,所以先到实验室外等待助教。
每逢实验课,我与洁瑜的午餐时间总是默契十足地分开行动。
等待过程,无聊的我沿着实验室外的走廊,走向类似展览室的小房间。之前丝毫没有时间可以游逛的我无半点犹豫,好奇的走进展览室。
展览室里的玻璃橱柜只有少少几样物品,包含一个残存焦痕的老型飞行头盔,以及一块已看不出原样的军服布料。
昏黄的灯光透过单薄透明的玻璃,映照在展示物后的故事墙。展间的主题是理学大楼的灵异传说主角,那位死在理学大楼前的飞行员。
飞行员名竹间纪夫,生于大正年间。17岁的他以全校第二名的优秀成绩从州立第二中学校毕业,旋即取得总督府高等工业学校(c大前身)的入学资格。
然而,1939年二次大战爆发后,日军战况日益吃紧。时局使然,他毅然决然放弃在学学籍,远渡日本报考东京陆军少年飞行兵学校。由于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台湾籍身份的他被长官破例择选为飞行员。
1944年10月,台湾空战重创日本空军,敲响日本帝国的丧鐘,但那短暂的几天却是竹间生命最辉煌的尾声。
竹间凭一人之力打下数架敌军战机,贡献了敌军鲜少损失数字中的可观数量,可惜最后仍寡不敌眾,遭敌军击落。
为避开人口密集的住宅区,以及他无缘的高等工业学校,他用尽生命气力使燃烧成火球的战机掉头,最后坠落于当时人烟较少的理学大楼前方空地,以自己的灰飞烟灭换取无辜百姓的生命,得年24岁。
阅读这段文字,我的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内心的澎湃愈燃愈烈,彷彿可以感受到竹间纪夫死前强烈的意志。
同时,不平的情感亦从烧得稀巴烂的布料与头盔直扑我的胸口。为故乡牺牲,临死前还抱着乡人能平安无事的意念之人,死后怎么可能变成厉鬼?
闹鬼传闻是骗人的,如同助教说的,鬼不可怕,人心才是。
「你没先离开啊?」
助教正巧从后头叫住我,儘管他依旧面无表情,但语调听来溢着讶异。
「等着搬结预报啊。」我掛起豁然开朗的笑容,回头走向助教。
迎着我身影的助教,眼底透散着我第一堂课从来不曾,也不敢想像的温柔。那澄澈的瞳孔里,竟包覆着我的倒影。
他将三分之一叠的报告交给我时,同步说着:「你们这组今天做的很好。」
「不是因为助教教的好吗?」
看到他眼里的倒影,我的心乘着飞鸟,飞上苍穹的顶端,语气也忍俊不禁的俏皮起来,这亦是前几堂课的我没胆奢求的。
竹间纪夫一定不是厉鬼,因为我看见了他的精神;而眼前的助教呢,本质一定不是大家口中的不近人情,因为他的温度恰在我那时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