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回过神来,取下耳麦,跑来和大家合影。
尽管工作的内容与自己最早的想象大相径庭,但是在创造一件时装,和体验每次争分夺秒的过程,却让她感觉无比的充实。至于未来,罗威答应过她,再磨练几年,等她决定去哪家设计室任职,会为她写封推荐信。
这是今秋最后一场秀,不用给下场腾空间,大家都是不慌不忙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唯独赵嫤神色紧张的翻找着什么。
大卫端着一盘偷偷出去盛来的水果沙拉,走上前来想看看她需不需要帮忙。还没来得及开口,赵嫤先着急的问道,“大卫,你看见我的手表了吗?或者这里的一堆样衣?”
因为手表老是勾住衣料,她嫌碍事,就摘下搁在这儿,没曾想它会连同一堆衣物不见了。
大卫明显是记起了什么,捏着叉子表情纠结半晌,眼睛一亮说道,“搬去订货会了!”
“刚走不久你追的上,快去吧!”
话音未落,赵嫤就已经转身跑了出去,远远地飘来一句谢谢。
大卫懵了下,耸肩说了句不客气。
幸好,在秀场的员工推着一排衣架,正从三楼的走廊过去的时候,被她喊住了。
为了不挡道,他们把衣架挨着走廊的围栏,让赵嫤可以仔细找找。可是搜遍每件衣服、每个口袋,也没有找到她的手表,随即将目光放在衣架下面,装着杂物的箱子。
情急之下,赵嫤抓起那摞厚麻的围脖抖了抖,这一瞬间,眼睁睁看着她的手表,从围栏外掉了下去,摔在大理石的地砖上,传来清脆的声响。
赵嫤扑向围栏,就看见一位外国男士弯腰捡起它,接着疑惑的抬起头,她立刻喊道,“谢谢,我就下来!”
匆匆跑下楼梯,从他手里接过手表,她又道了一声谢。
没来得及检查手表是否完好,先听他问道,“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赵嫤稍愣,犹豫的同时捏了捏手表,然后说着,“我想……如果下次有机会。”
对她委婉的拒绝,他表示不在意笑了笑。
终究没有准备好和新的人在一起,展开新的恋情,她认为这是在伤口结痂期,所呈现的正常心态,却不敢承认是因为忘不掉旧人,旧事。
赵嫤打量着她的手表,表面的玻璃碎了,时间不动了。
结束时装周后,她有整整一个星期的假期,决定坐火车回曼彻斯特。
火车驶离站台,昏黄的落日下,入秋的景色浓厚,光影掠过的场景比电影更真实。途中,赵嫤托着腮,上网搜着哪里有修表的店,却没有忍住,在搜索栏里打出他的名字。
出现的新闻是,日前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国际商业通讯企业,居高不下引人关注,传闻称宋迢即将卸任禾远集团ceo一职,出任该企业的董事长。
消息传出后,禾远集团的股票连续数日开盘即跌停,业内专家预估市值蒸发将达到……这些新闻逐一点阅下来,赵嫤关注的重点不在禾远会损失几个亿,而是他的企业总公司设在k市。她迅速敲击出关键词,果然,在房产中介的网站上,看见那座她留有记忆的庄园,目前信息栏里挂着「已售展示」四个字。
关掉网页,赵嫤仍有些恍然若失,接着又笑自己真是对他关心入微。
但是,怎么办呢,她还能想起他的模样,就像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里,说好的人生匆匆,说好的时间会带走一切,统统不灵验了。
只可惜,与他最后那一点联系,似乎随着那座庄园的易主,也要断了。
夜幕初临的郊外,格外静谧。赵嫤抱着一束鲜花,走进这栋别墅的正门,就闻着一股美食的香气,她先把行李箱立在楼梯口,再将花束安放进玄关的花瓶里。
听见身后的声响,赵嫤回过头,对坐在轮椅上略显老态的男人,自然的笑着打招呼,“嗨。”
“我看见它们开的很漂亮,就买下来了。”
朗费罗不能说话,就对她笑起来。
摆弄完这束花,赵嫤绕来他的身后,握住轮椅的推手,推着他往餐厅走去。
吊灯下,铺在长桌上的餐具洁净到反光,她将朗费罗安置在桌旁,再碰碰他的肩,才走进厨房。正在烹饪着晚餐的简衍,一回英国就在曼彻斯特开了间餐厅,迄今为止,已经多次上过美食杂志的封面,厨艺占的原因不大,主要还是凭脸。
所以,赵嫤往他手里塞了张纸,“认识的模特,问我是不是你妹妹,顺便给了我这个,希望你能……联系他。”
简衍拧起眉,“他?”
赵嫤分明是忍笑,却装出凝重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翌日上午,难得的阳光明媚。
网上的资料告诉她,火车站出来步行十分钟左右,瞧见一座后哥特建筑,对面街就有一间修表的老店,深受赞誉。
极其简练的指路,赵嫤愣是反复确认自己有没有读错单词,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好几趟,问过几个路人,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一回头,居然就看见了。
只能说,这间修表店真的非常非常不起眼,而它紧闭的门上贴着一张纸,写有营业时间,她看了看手机,还要再等半个小时,难以置信,这都几点了!
十分钟后,赵嫤坐在市政厅前的台阶上,啃着附近茶餐厅买来的菠萝油,偶尔拿起手边的奶茶喝一口。
可能是因为这座城市以工业为主,虽然什么都有,生活方便、气息时尚,但是相对的,总感觉比伦敦少了些情调。
当然,除了眼前这些鸽子。
毋庸置疑,整个英国都是它们的落脚点。
赵嫤掰了一小块面包,马上就被扑来的鸽子啄去,而且完全不怕人,倒是她有点被吓到了。
她擦了擦手,抬眼看见一位褐发络腮胡的大叔走来,也是碰巧对上视线,他就在她的身边坐下,笑着对她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
赵嫤回以一笑,接着见他打开自己拎来的铁丝笼,抓出笼里的灰鸽子,往空中一抛,这个瞬间,它扑腾起翅膀,似乎有要奔赴的方向。
他说着,“去吧,去享受生活吧!”
赵嫤愣愣的望着,那成群的鸽子在盘旋,风与挥动翅膀的声音,让她快要想明白什么,预感某种情绪,即将不受控制的涌现,她逼迫自己马上逃离这里,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坐在四周全是钟表的店里,却安静的没有一点响声,穿着马甲衬衫的老人,正在检查着她的手表,然后说道,“就是镜面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