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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骨之宠 第134节(2 / 2)

姜铄忽然抓住苏妫的手腕,一步步朝内室走去。

内室比外室更不正常,墙上挂了多幅绢帛彩画,有些画上了年头,都泛黄了。这些画上的内容场景皆不同,可每一幅上都有同一个妙龄女子,正是苏妫。

最老旧的一副画上,她半躺在虎皮上,两指间还夹着一缕黑发,嘴角勾着惫懒的笑,在冷漠地看周围的官兵,山贼,姜之齐……这是十年前才刚到 回塔县的樽山,她不幸被山贼抓获,可只用几招反间计,就让山贼内斗溃败,而也就那日起,她便得了个祸水的称号。

往左边上的一幅画,她一手抱着扎了两个小辫的银子,一手牵着金子,在市集上买刚宰杀的肥猪肉。

右边的另一幅画上,她一身红衣,骑在高头骏马之上,神采飞扬。这是那年夕月国和归坞国来犯前夕,她正和姜之齐在举办一年一度的美人关。其后兵戈交接,她勇入敌营,终于让夕月王带着他的野心 回去了。

最后一副画是个大雪天,她乌发凌乱,紧紧拥着个清秀的小姑娘,眼里是掩饰不住的不舍与悲痛欲绝。也就是在今年初,她的不语远嫁他国异乡。

这一幅幅画,是她的成长,是她的生活,是她十年来所有的悲欢离合。

再往下瞧去,靠墙摆了几坛酒,坛子乌黑锃亮,看来时常有人擦拭。苏妫愕然,这分明是自己酿的美人关酒,原来,都到了长安。

“英雄难过美人关。”姜铄的手有些颤抖,他低头看着跟前的美人,无奈笑道:“难啊!”

泪干涸在脸上,有些难受,苏妫闭上眼,甩开了男人冰凉的手,冷声道:“你每年派人来打我,羞辱我,你知不知道,那些肮脏的太监每打我一掌,就分明告诉我一次,你别忘了姜铄给你带来的一切痛苦!”

男人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他的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了,摇头无奈道:“朕,不光是皇帝,还是个男人,会嫉妒,也会小气。”说罢这话,姜铄慢慢踱步到苏妫面前,他的身子都有些晃荡,只不过拼着最后的意识站住,气若游丝道:“朕老了,很快就死了,你能不能……”

苏妫抬眼,瞪着眼前行将就木的男人。你终于不行了么姜铄,你不是不可一世么,你不是天之骄子么,你不是曾经把我踩在脚下么,你不是掌控一切么,原来你也有今天啊。看到你这副模样,我怎么感觉这么多年的苦头与堕落,全都值了呢。

父皇,您在天之灵看到了么,您看看咱们的大仇人姜铄,快看他多凄惨。从大明宫倾到现在十五年了,女儿终于一日日把他折磨到这般光景了。

“哈哈哈。”苏妫觉得眼前好模糊,她头皮又麻又紧,她狂笑着撕扯自己的头发,转身将墙上的绢画扯下来,扯不碎就用牙齿咬,听着裂帛之声,心里真是畅快极了。

“七娘。”姜铄往前走了两步,终究没站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捂着嘴剧烈地咳嗽,暗红的血沿着指缝流出,顺着手腕一直流进袖子里。

怎么姜铄,你这就要死了?

苏妫忙蹲下去查看男人,他现在仿佛只离死有半步了,一个三岁孩子都能掐死他。

“七娘,留”

不断地咳血让姜铄说不出话,他身边的两位公公都急哭了,赵公公怕皇帝听见难受,不敢明着斥责苏妫,便用手使劲儿地掐女人。

苏妫并不理会这两个阉货,她反手握住姜铄的手,将哽咽全咽进口中,颤声对男人道:“你只要好好的,我就留下。”

男人听了这话,一口气终于顺了过来,他好像真的累了,连眼睛都睁不开,虚弱道:“朕好累,你陪朕去睡会儿吧,别走。”

“好,我不走,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直到我儿子,当上皇帝。

**

夜里幽梦忽还乡,她感觉做了一个好久好久的梦,而梦的结尾,她又 回到了父皇身边,还是那个傻傻的小公主月华。

可醒来时,她是苏妫。

柔软暖和的床,触手滑腻的锦被,好一个温柔乡。头刚往边上扭了下,就看到身边有个男人。

这个男人他的头发黑的有些不正常,依旧英俊,只不过疲态和老态却怎么也遮不住。

苏妫一个激灵彻底醒了,她撑起身子看眼前的男人,喃喃道:“你的头发,怎么……”怎么变黑了。

姜铄精神头比早上那会儿好太多了,他垂眸瞧了眼自己的头发,笑道:“用药汁染黑的,是不是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年轻?你竟然开始自欺欺人了。

苏妫还未说话,姜铄倒先叹了口气,他往自己背后又放了个垫子,轻抚着苏妫的小手,叹道:“你睡着时,朕就帮你换衣裳了,怎么脚上有那么多冻疮,指头上还有伤疤哩。”

“ 回塔县可冷了。”苏妫知道这会儿正是用示弱来争取这个男人怜悯最好的时候,她像从前一般,将头轻轻枕在姜铄胯骨那儿,笑道:“ 回塔县从十月开始到次年的三月,几乎都是冬天,当了母亲后,我就有洗不完的衣裳,做不完的饭,擦不完的桌椅。”

“你竟然干这些?”男人有些震惊,虽然这十年他从画上参与她的生活,但毕竟未能亲眼去瞧。“你是金枝玉叶,怎么能?”

“你看,你又说笑了。”苏妫搂住姜铄的胳膊,叹道:“所有人都想停在幸福的过去,可是时间总会逼你往前走,金枝玉叶于我来说,早都是昨日云烟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平凡的母亲。”

“哎。”姜铄叹了口气,不知是怜惜还是后悔,只见男人转而笑道:“你该饿了吧,朕陪你去吃饭。”

正在此时,赵公公的声音忽然在室外响起:“皇上,三皇子带了金子来给您请安了。”

姜铄脸上一喜,可又厌烦地道:“怎么还带了孩子来,朕不是告诉他,现在不想见他么。”

听了这话,苏妫笑道:“你有没有见婵姐的儿子?”

姜铄笑着点点头:“那会儿隔着窗瞧见了,是个好小子。老三说自己不敢给孩子起名,这么多年就一直叫金子,哼,他倒乖巧的紧。”

苏妫忙问道:“那寒儿被他舅舅带来长安,你见了没?”

“自然见了。”姜铄眼里尽是欢喜:“咱们家寒儿跟朕年轻时简直一摸一样,人品好,武功好,模样也好。再瞧那老三,一身的土气,着实让人厌烦。”

苏妫哼笑道:“你这是借着寒儿自夸么,好不要脸。”

瞧见苏妫这般娇羞之样,直与十多年前没什么分别,姜铄感觉自己精神头仿佛越发好了,他现在只想和他的小姑娘单独相处,笑道:“朕这就叫他走,省的心烦。”

“哎。”苏妫忙按住皇帝的唇,笑道:“别呀,三爷心心念念想见您一面,不惜多次伤害我,您何不给他个机会呢。”

“那也行,朕还有些问题要问他。”

说罢这话,姜铄便叫赵公公将姜之齐父子请进殿来。

床上的纱帘厚,外面根本瞧不清里面是何光景。只见姜之齐早换了身体面的衣裳,踏着碎步,拉着金子小跑进殿,恭敬地朝床叩拜。

“儿臣携幼子,给父皇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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