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笔记谢了,等会儿还你。』
『⋯⋯嗯。』
阳光从教室窗边倾洩而下,少男坐在窗边、平澜不惊的眼神专注的看着桌上的两本笔记。
少女正收拾书籍的手顿了一下。
西边的阳光将教室门口的影子拉的像蛇一般的纤细,然后一扭腰,离开了。
『不好、不好了!你们有听说了吗!』
『怎么了?发生什么吗?』
『我们班、我们班,哈、哈⋯⋯』
『你先等喘完再说话吧,不然说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哈、就是、就是——』
『我刚、刚刚从老师那里听到的,班上那、那个——』
『——班上那个林明霽学霸、他、他早上被猝死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那一瞬间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然后,耳边的声音爆炸了开来,热浪扑面而来,直直让她全身着了火。
而她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手上的书砸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江雨霏愣愣的坐在位子上,旁边原本属于名为林明霽的少男的座位空荡荡的,一阵风吹过,捲起了她的发丝。
忽然地,一阵静默,所有人似乎都不敢说话了,只能用眼神开始交头接耳。
“江雨霏和林明霽关係最好了,难怪会是那种反应⋯⋯”
“不过话说林明霽学霸怎么会猝死?是发生什么了?”
“谁知道,但我觉得应该是读书读到过劳死⋯⋯”
“欸,感觉好像没错!看林明霽平常那拼劲会过劳死也不意外⋯⋯”
“是吧是吧!”
⋯⋯什么?
江雨霏的手在颤抖,那个当下她连移动的影子都在不停抖动,跌跌撞撞的衝上楼梯。
『⋯⋯很、很抱歉。』
『⋯⋯是真的。』
噹啷。
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直直的砸在心头上。
江雨霏缓缓瞪大了眼睛,扶着墙轰然感到一阵眩晕、就好像她在沾沾自喜的旋风中自顾自的跳着芭蕾,最后在欢天喜地中晕然跌坐在地上一样。
她看到老师正一抽一抽的拿着卫生纸抹泪,依稀中她好像也听到了哽咽声——那是谁的?她不太清楚,但周围似乎都充满的四散的泪水,或许,也有她的吧。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明霽才——』
一身ol装的年轻女人哭得上接不接下气,最后只能转身靠在西装男的肩上微微抽泣。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江雨霏浑浑噩噩的从女人身旁擦肩而过,踉蹌着脚步走到了披着白布的病床前。
她⋯⋯在做梦吗?
她很想伸手碰一下,可她没有动,只能在满面泪水中摀住嘴,蓄满眼泪的眼看着病床上熟悉又陌生的少男,以及上面白苍苍的白布。
她多希望她在做梦啊。
可惜,不是。
也永远不可能是。
北极圈的白光落下,将白色影子映在墙上。
她没有移动。
画面定格了,眼前彷彿是一张照片、一张叙述了前些天的照片。
医院,殯仪馆,满天火光。
江雨霏轻轻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她的心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而她也没有止痛药可以服用。
从来都没有。
那天很多人来哀弔,很多人来表示失去这么一位未来人才而感到惋惜,毕竟身为出名的高成绩私校的校排第一怎么可能会差?
江雨霏知道,在那些大人眼里也就仅此而已。
校排第一所以惋惜?呵,就是那校排第一才把人逼死的!
自从从殯仪馆回来的那天,她每天晚上都会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刺眼的光直直刺进眼里,亮的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江雨霏不语,把自己缩进床里。
她恨她的缄默,她恨她为什么不把话好好的说出来?
如果她在对劝劝林明霽——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天天熬夜天天读到脑袋当机⋯⋯那个笨蛋才会过劳死的⋯⋯
话语梗在了喉咙,兜兜转转的打转着想鑽出来,但无论如何却找不到出口,只能永无止尽的在迷宫里迷失路途了。
她茫茫望着远方,这里的白不再美丽了,她看到了太多太多——有好的,也有坏的?
梦里什么都有,这下真的是什么都有了。
兜兜转转——她还是深陷于回忆里无法自拔⋯⋯
呵——说好的要放下过去,她、她——
——她做不到,江雨霏真的做不到。
少年人的情感都是脆弱而珍贵的,碰到珍视的事物都会像奇幻小说里的龙一样紧紧的盘据在宝藏之上,并对那些对宝藏虎视眈眈的人发出了必死的嘶吼。
她难道不是吗?
江雨霏知道她在做梦,此时她置身于这白中——是想提醒她什么?还是想对她说什么?
——会是他吗?
她多希望是他啊。
人都要等到失去后才知道拥有,她也不例外。
直到林明霽去了她才发觉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说,她还有一件最最最重要的事还没说。
可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江雨霏望着一片白,还有上面显映的各种喜怒哀乐的画面——很想放声大哭。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她的内心是歇斯底里的,叫嚣着想好好的嘶吼一番,但她压着了,她没有资格这么做,因为她也是推波助澜的兇手之一。
她没有做到她谁为「好朋友」的责任,不是吗?
她作为「好朋友」应该要多多关心林明霽的,她在林明霽死前做了什么?噢,她都不太和林明霽说话了,她——
她真的、真的好冷漠⋯⋯
江雨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向前走,拨开了那白。
她想醒来了。
梦里一点都不美好。
现在、此时此刻,还是醒来更好吧——
『——雨霏,对不起。』
很远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中好像有人说了这样一句话,模模糊糊的,可她听的很清楚。
白里的光似乎绽放了,绽放出了艷美的花儿,把一切用花团锦簇给抱住了。
——啊。
听到了呢。
炫光中,泪水溃堤。
轻摆的花儿微微摇曳,露水滴下,使得花瓣轻轻地抖了一下。
故人相见,分外眼红。
——『少年人的情感都是真挚的。』
——『他说他不想死,他说他很后悔,他说他应该听她的话的。』
——『她说她崩溃了,她说她很后悔,她说她应该多劝劝他。』
——『唉——』
——『为那,还未说出口的爱恋祭奠。』
一切都是命,不是吗?
现在他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