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嘉文干脆走到他跟前，拉了张凳子坐下。
他手长腿长，这么一坐，黑压压的影子直接罩下来。
谢铭杰晚上喝了不少，本来就有些疲倦，这会儿看他就更迷糊了。
他甩甩头，定了定神这才开口：
“你回来怎么不告诉你妈？为什么一个人回这里？”
田嘉文身体侧着，一只手肘架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松松搭在腿上，坐姿很闲适。
谢铭杰问完，他就说：“刚才你也听见了，我们寒假还要集训，可能就在我家。去你那里不方便。”
“那里也是你家。”谢铭杰说，“有什么不方便的。”
田嘉文这下没回话，抿着唇看眼前的男人。
谢铭杰也看着他，眼神比之前清醒了许多。
田嘉文的表情很平静，人长大了也长开了，有一瞬间谢铭杰竟然在他脸上捕捉到他亲爹的影子。
“嘉文，你去S城快四年了吧，一次都没回来，每次都是我和你妈去看你，说说原因吧。”许是喝了酒，谢铭杰完全没了架子，也不想拐着弯探田嘉文的心思，和他聊天就像朋友之间那种随心随意的交流。
田嘉文还是盯着他看，过了许久才说：“走的时候不都说了吗，我想要看看更高更远的世界，也想和那边生活一段，想要深入了解一下他是怎样的人。了解我爷爷奶奶他们是怎样的人。”
他当初走的时候的确找了这么个借口。因为突然多出个亲生父亲，所以整个人都有点懵，以至于长达半年时间他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直到半年后，他才调整好一切，恢复往常。可又过了一学期，到初叁开学那会儿，他突然就提出想转学去S城。
当时他们和温成涵聊过，几个大人在权衡了利弊之后，最终决定让他转学去了S城。
“那后来呢，总该回来看看吧，你看你之前不回，现在回了也不告诉你妈妈。下午都到家门口了也不上楼。”
“我下午去的是别人家，正好有聚会，谁知道和你一个小区。”田嘉文如实说道。
这话虽然逻辑没问题，但谢铭杰毕竟不是容易被糊弄的
“你妈妈很想你。”他说道。“你不会是因为嘉敏才不回家的吧。”
嘉敏是田诗语和谢铭杰婚后生的孩子，是田嘉文同母异父的妹妹。
小妹妹今年已经足两岁，田嘉文初叁那年田诗语不小心怀上的，当时都决定打掉了。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田嘉文突然对他们说想要个弟弟或妹妹，田诗语这才留下胎儿。
可是嘉敏出生的时候田嘉文已经去了S城，兄妹俩只见过一面，当时嘉敏还是个躺在襁褓里的小婴儿，谢铭杰抱着她和田诗语一起去S城给嘉文过生日。
田嘉文眼神闪动，抬眸看向谢铭杰。
“不是。”他否认。
谢铭杰目光落在他脸上，等他的解释。
“去了S城才发现人外有人，其实学习压力挺大的，知道一个词吗？很卷。所以前两年光顾着学习了，你也知道的，除了课堂学习，我还有很多竞赛，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回来一次。”
末了，他又补充：“和小妹妹没关系。”
他才不会说出是因为偶然听到妈妈说怕他有想法，想把孩子打掉才做出离开启城的决定。他承认自己那个时候的确有些叛逆，不喜欢被安排，也不想要成为大人的负担，尤其是他那么爱的妈妈，他希望她真真实实得到幸福，而不是因为他思前虑后。
他承受不住这样的负担。也不想去承受。
谢铭杰没想到田嘉文憋了半天说出的是这样一个理由。
他记得田嘉文的成绩一直不错，不只是不错，可以说在那所全国排名前五的高中里，他几乎都排到前叁。而在他高二时就参加了AMC的比赛，分数在全球排第2位，而如今的AMC又和他们当年的完全不同，难度系数和参加人数只增不减。
刚才他还听到他们几个同学提到IMO，那可是最高级别的全球性数学竞赛。
他猜测这次的寒假集训，应该是为了之后全国范围内的甄选做准备。毕竟最终只有六名学生能代表中国参赛。
田嘉文既然咬定这个理由，谢铭杰知道必定问不出什么来，就顺着又问了他一些学业上的问题。离开前，田嘉文终于答应第二天就和田诗语联系，并再叁保证第二天就回那边。
没想到第二天刚到家没多久，下午就收到同学的电话。
是这次集训的成员之一蒋可岚打来的。
“田嘉文，我已经到启城了，他们要后天才到，你晚上有事吗，带我在启城逛逛吧，我第一次来，我把住的酒店的名字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