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罗飞又问道:“你昨天用这封信垫墨水瓶的时候,信封已经被打开了吗?”
杜明强蹙眉想了会,再次摇头:“我不记得了。谁会去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对普通人来说,这样的细节的确是无关紧要的。所以罗飞想要从信件本身寻得线索的奢求似乎要落空了。不过他并不因此而觉得沮丧。因为他知道:即使杜明强能提供某些信息,这种信息也未必就具有价值。eumenides在这方面是个绝对的高手,如果他连递送死刑通知单的过程都会被当事人找到破绽,那他根本就没资格成为令警方头疼的致命杀手。
杜明强把那封信重新装好,扔回给罗飞,同时他用一种颇带自嘲的语气说道:“看起来我的情况比以前的那些受刑人更加糟糕,是吗?他们至少还知道杀手行动的具体日期,而我却连这最基本的准备都无法做到。”
“是这样的。”罗飞淡淡的瞥了杜明强一眼,“不过与那遗失的日期相比,你更应该想想: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受刑人的名单上。”
面对罗飞如此直白的言语问责,杜明强却只是不以为意地咧了咧嘴:“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你自诩为道德强烈的人士,对我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在你眼里,我甚至配得上死刑通知单上的罪名。不过,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我现在为什么坐在这里?原因在很简单:法律上并不会给我相应的制裁,同时法律也不允许一个杀手来践踏其他人的生命。而你是为法律服务的,所以你要保护我,不管你心里是多么的讨厌我,这都是你现在必须完成的任务——我说的对吗?”
“是的。”罗飞也只能点头承认,“你对局势的判断倒是很准。”
“我说过,我是一个天才。不管是窥探隐秘还是分析人的心理活动,这都是我的拿手好戏。”杜明强挑着眉头,越说越自得,他甚至拿罗飞和自己做起了对比,“如果我得到和你一样的机会,也许我也能成为一个刑警队长呢。嘿,只可惜我有另外的人生轨迹,注定我只能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记者。你们不理解我,我毫不在意——天才都是不被人所理解的。”
几个回合交锋下来,罗飞似已习惯了这个家伙的自恋风格。而对方的自恋也并非毫无本钱,事实上,他将吴寅午逼至崩溃的那段访谈,从心理攻击的角度来说就是一个经典的案例。可是,即使是天才又怎么样?邓骅算不算一个天才?以他的能力和势利都无法躲过eumenides的死刑通告,那杜明强又能如何呢?
再了不起的家伙在死后也就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到了那一步,他与任何人都没有分别。
前案中当邓骅在重重严防之下钻进宾利车,向着机场而去的时候,罗飞就曾有过类似的感慨。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洋洋自得的年轻人,脸上又禁不住浮现出五味杂陈的复杂神色。此刻在他眼中,对方其实已经离死人不远了。
杜明强感受到了罗飞的变化,这种变化让他收回情绪去面对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他冲罗飞笑了笑算是歉意,然后主动说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没用的东西。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对于eumenides这一次的死刑预告,警方有什么打算呢?”
罗飞正色回答:“我们会保护你。”
“保护我——那是当然的,我关心的是:怎样保护?”杜明强又追问。
“我们会派出专门的警力对你进行全天候的跟随。”
杜明强点点头,不过他似乎又有些其他的担忧:“你们不会限制我的行动自由吧?”
“不会的。”罗飞答道,“只要你不走出警方的视线就行。除此之外,你完全可以自由安排你的活动。”
杜明强轻轻地吁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要把我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就像现在这样。”
“从保护你的角度来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我们并没有这么做的权利。”说到这里罗飞停顿了片刻,然后又道,“不过如果你自己要求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类似的安全措施。”
杜明强“嘿”地笑了一声,揶揄着说道:“何必呢?何必要做一件让所有人都不爽的事情?”
罗飞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而杜明强看到对方这样的表情便更加得意,他咧开嘴,端着一副自作聪明的姿态说道:“如果我被限制自由,困在一个保卫严密的地方,最不爽的人肯定就是eumenides,因为他要接近我就变得很难,说不定会被迫放弃原先的计划;如果eumenides放弃计划,警方也会不爽,因为你们手中的这条线索会变得没有意义;而对我来说呢?我躲避eumenides就是在躲避有史以来最具新闻价值的杀手,一个真正的记者是决不会这么做的。所以说呢,让我恢复自由,为我和eumenides的接触提供良好条件,这才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局面。”
罗飞并不反驳对方的这番言论,他仍然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平稳作风,淡淡地问道:“这么说的话,你愿意接受警方的安排了?”
“接受安排?”杜明强摇摇头,“这么说的话似乎不准确。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合作。”
“合作?”罗飞看着对方,不知道这家伙又在耍弄什么玄虚。
“是的,合作!”杜明强加重语气强调说,“事实上,你们警方是想利用我来引出eumenides,而我愿意与你们配合。这对我来说会承受相当的风险,所以我也要享受和风险相对应的收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