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那也就意味着史也要一同去自首。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是,浑身忍不住开始发抖。
“如果……我先生不同呢?”花惠有些战战兢兢地问。
滨冈小夜子瞬间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你认为你先生不会同意?”
她的声音十分冷漠。
“我不知道……”花惠说,但她很清楚史也会同意的,只是她不希望史也同意而已。
“如果他不同意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我会带着井口小姐去警察局。这件事情一旦曝光,并且立案后,井口小姐就可以被视为自首了,但您先生是不是也可以被视为自首,这我就无法保证了。”
花惠听了后,顿时感到一阵绝望。这代表已经穷途末路了吗?史也会被定性为杀人凶手而遭到惩罚吗?
不管怎样都要阻止,所以,她只能劝眼前的这个女人改变主意。
等花惠回过神以后,发现自己竟然跪在地上,她对着滨冈小夜子磕头,苦苦哀求她:
“求求你了,请饶了他吧。他可能在年少时期放下了错误,但他现在是好人。希望你……希望你能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求你了,求求你了。”
但是,她无法让滨冈小夜子改变主意,她对花惠冷冷地说:“请不要这样。我不可能当作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即使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也是一个人。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怎么能不付出代价?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允许。正因为井口小姐了解这一点,所以才一直深陷痛苦中。你先生也需要面对自己的罪行。”
“他已经面对了。我相信他知道自己身上罪孽深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多,他是多么真诚地面对自己的人生。”
“真诚面对人生是一个人活下去的起码标准,这本身不知道去夸耀。”滨冈小夜子站起来,“我认为不管是出于任何理由,杀人就应该偿命,应该被判死刑。生命就是这么宝贵的,无论凶手之后如何深刻地反省,多么追悔莫及,被杀害的人都是不能复活的。”
“但这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
“所以又怎样?这段时间有什么意义吗?你不是也有孩子的吗?如果你的孩子被杀,凶手之后反省了二十多年,你就会原谅对方吗?”
面对滨冈小夜子毅然的反驳,花惠无言以对。滨冈小夜子说的完全正确。
“我认为你先生应该被判处死刑,但法院应该不会这么判他。因为现在法律知识照顾罪犯的权利。要求杀人凶手自我惩罚,根本就是虚无的十字架。但即便是这样无用的十字架,也必须要让凶手在监狱中一直背负着。如果对你先生的罪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所有的杀人犯都有可能钻空子,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最后,滨冈小夜子说:“我会改天再来的,我的想法不会改变,请你好好和你先生谈谈。”说完就离开了。
花惠跪在地上,听到玄关大门关上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从仁科花惠的话中,中原没有听到一丝谎言,也认为小夜子确实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从她那份《死刑废除论的暴力》的稿子中,就可以发现她认为不管是任何理由,杀人就应该偿命,应该被判处死刑。从量刑的角度来看,井口纱织和仁科史也的行为是不可能被判死刑的,但她无法原谅这件事就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遗忘。
“没过多久,我丈夫回来了。他看见我的表情,就知道大概已经从滨冈女士那里得知了事实。”花惠看着身边的丈夫说。
“她脸色苍白,而且眼睛都哭肿了。我问她说是不是知道了二十一年前的事。她回答说,对。——好了,之后的事情由我来说吧。”仁科对着妻子慢慢举起双,看着中原。“花惠她叹着气告诉我说,虽然她拜托滨冈女士放过我,但滨冈女士没有统一。我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迟早都会接受惩罚,所以我说,要做好心理准备。接着,我打电话给滨冈女士,但是电话一直没人接。这个时候,花惠突然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她说她父亲不见了。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回答我说,滨冈女士进门之后不久,她父亲也来了。她请父亲在餐厅等着,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听了滨冈女士的话以后,我一直处在焦虑的状态,把父亲还在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花惠在一边补充说。
“我原以为客人呆得太久,他等不及就先回去了。当时我没有想太多,因为我正面临更为严重的问题。”
“但没想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听到中原的话,仁科点了点头。
“第二天晚上起点左右,岳父来了。他一脸凝重,说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讲。我还是联系不到滨冈女士,所以感到有些不安,但还是决定先听听看再说。结果,听完之后,我吓了一跳。不,已经不是被吓一跳的程度了,我都感觉自己心跳都停止了。”
“他告诉你他杀了滨冈小夜子吗?”
“对,他说我不用在担心了,只要我不说出去就行。”
“不用担心,只要不说出去就行?所以……”
“对,”仁科低下了头,“岳父他说,在餐厅听到了滨冈女士和花惠的对话,心想大事不好,他一定要阻止这件事情。然后就去了厨房,从那里悄悄出去,等滨冈小姐离开。”
“所以,之后他就跟踪小夜子,在她家附近动的手吗?”
“应该是。”仁科的声音十分沮丧。
“你知道町村杀了小夜子之后,到后一天的晚上,都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可是……”仁科抬起头说:“您已经和纱织见过面了,所以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没错,她告诉我了。”中原说:“町村去了井口小姐家。”
“岳父说,他在滨冈女士的包里发现了采访记录,上面有纱织的地址和联系方法。”
“井口小姐说,她已经做好了被杀的准备。”
仁科扶着脑袋说:“现在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町村要井口小姐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说出杀死婴儿的事情。”
“岳父也这样对我说了,所以才叫我不用担心。我觉得他根本就是在开玩笑,竟然做出了这种傻事。我让岳父立刻去自首。我说,我会陪着他去警察局,也会主动说出二十一年前的事情,但岳父说不行。这样的话,他杀人就失去了意义。他边哭边求我,让我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希望我让他的女儿和外孙幸福”仁科看了看身旁的花惠,“接着,花惠也和岳父一起拜托我,希望给我能答应这个要求。我回答说,这件事终究还是瞒不住的,没人能保证纱织能遵守和岳父之间的约定。于是他们说,至少能不要主动提到这件事就好。看到他们这幅样子,我也动摇了,然后……”他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所以就决定继续隐瞒一切?”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用谎言去掩盖谎言,这对所有人都不利。虽然我晓得这个道理,但是我觉得就这样背着这个担子活下去,也是一种承担责任的方法……真对不起,我真是太自私了。”仁科说着垂下了头。
花惠看着身旁的丈夫,摇了摇头说:“不,不是这样的,这不是自私,我非常了解你的痛苦。”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中原,那锐利的目光让中原不禁背上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