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彎回指尖,卻不敢收手,深怕那動作,刺傷了他。
「夫君……今日陪婉兒一日,必是累了。」許多年來,她一直用這樣的話安撫著他,也欺瞞著自己。
兩人之間半晌沉默。倏地,男人淒涼一笑。
「呵……婉兒,我是不是,誤了妳……」
黑暗中,方婉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讓那話裡的淒澀揪了心。
「夫君……」她喚他,卻一時啞然,「夫君將婉兒自那身不由己之處贖救出來,又讓婉兒多年來過著富庶自在的生活,恩深義重,婉兒這輩子已是償還不清,不敢……再有奢求……」
明知幽黑之中,他看不清自己眉眼,方婉卻仍是斂了眸,斂去那藏在心底深處恍惚的心思。
「夫君明日尚有事忙,早些歇息吧。」方婉微微湊上唇,輕輕啄在他的頰側。
男人再未言語,只是將方婉的身子攏得更緊。
他知道,是他誤了她。
她原是初春時一朵正盛的花,他欲作那惜春之人,卻是不能,自私地強留了這一朵嬌花。
而今,儘管她在自己眸中永遠是那最美麗的模樣,然到底是春到深處,百花盡凋。
方婉任著男人摟著,摟得好牢、好緊,然而她單薄的身子卻逐漸熄冷,如荒野間被突地撲滅的篝火,寂寥無盡。
夜深人靜,她問自己──她真不怨麼?不悔麼?
『婉兒,跟我走,我會一輩子對妳好。』寤寐之間,她突然聽見,秦少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