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给几个客人画了速写,聊挺不错,这会儿他们又招呼她调酒去了。
小胡子太忙,南烟端了两杯气泡水送进休息室,这才见到了传闻中的冷泠。长相大气,漂亮又干练,据说是在大学当老师的。
那天她来都没仔细打量。
南烟本想听他们聊两句,徐宙也的那眼珠子又在她没穿外套的肩头打起了转儿,有脾气似的。
她放下了东西就出去了。
最近忙得不知白天黑夜,又犯了小感冒,这几天她都窝在徐宙也画室那边画稿,医院有几日没去了。
准备收工已过晚上十一点,许是因了雪天的缘故,八.九点时人还算多,渐渐少了,到这个点儿就没太忙了。
冷泠走时还同吧台后的南烟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姿态端庄,落落大方的女人,哪怕她们不曾有交流,礼仪也很到位。
徐宙也说,冷泠想办画展,除了展出她自己的作品,还有其他几个不太出名的画家。都是她的朋友。
今天她是来交涉徐宙也外公其他的几幅画的,似乎不是太想靠她父亲冷嘉绅的名气。
是个不错的机会,徐宙也却有点犹豫。
他外公生前只是小有名气,作品风格离经叛道,没受到广泛的认可,在美术圈中还有一些不太好的批评言论。这样贸贸然推出去,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冷泠看中的,还恰恰是饱受批评,一直以来未受买家青睐的几幅,外公之前甚至都不是很喜欢的作品。
徐宙也其实不图那画儿能卖多少钱,关键还是想有人真正地认可。
可美术作品价值的一部分就是要根据成交价体现的,再小众的作品,只有展出在普罗大众面前才能得到被认可的机会,也不能白白扔在角落吃灰。
很矛盾。
南烟懂他的这种矛盾。
老爷子生前是个对艺术十分真性情的人,若说一点不为寂寂无名与曲高和寡烦恼,那也不现实,更多心力却还是在雕琢作品上,得肠癌的那段时间还没日没夜地折腾岩彩,气得徐宙也外婆没少流眼泪。
然而去世前,却给徐宙也留了封洋洋洒洒的长信,让他把那画儿能处理的就处理掉,别留着等人来赏识了。
人都是这么矛盾。想法都是此一时,彼一时,生一时,死一时。
可徐宙也怎么忍心。
南烟和小脏辫收拾了场子,整个二层几乎都空了。那会儿太忙了,她都没注意怀礼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这样的男人,一句“等你”简直信口拈来。
南烟也没放到心上,今晚准备回二环的公寓,和小胡子商量好一道拼个车回去。徐宙也和小脏辫留下接应剩下的客人,他们还算忙得过来。
南烟裹了件徐宙也的羽绒服,和小胡子说说笑笑地出来了。
外面一片铺天盖地的白。雪不大也不小。
星星点点,洋洋洒洒的。落不尽。
黑色奔驰停在路边。
一道清冷笔挺的灰,男人靠着车门,两条修长的腿交叠,一手插兜,置身纷纷扬扬的雪色。如遗世独立。
北京的冬夜燥冷异常,雪漫天飞扬,冷雾混着烟气迎面扑来了,怀礼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从不知名的方向转回了视线来。
就发现了她。
清俊的面部轮廓,眉目矜冷,深邃眸色在烟气下半遮半掩的。
南烟顿了顿脚步。
怀礼微微站直了身,好像吃定了她会径直走向他的车,只那么淡淡看了她一眼,捻灭了手中的烟,就绕到驾驶座上去了。
小胡子立刻识相地溜了,南烟冻得双腿发抖,倒也没犹豫,直直朝他车走了过去。雪在脚底发出细微的轻响。
她拉开了他车门,空气中弥散开一缕淡而冷冽的烟草气。
副驾还隐隐残留女人的香水味。
南烟上来了,他打开了空调。
空气烘热了,香水味更明显了一些,她漫不经心地问他,“我没耽误你好事吧。”
怀礼拉下安全带给自己扣好,又朝她动了下手指。她裹着羽绒服行动不便,便给自己一侧的拉环儿拽了下来,递给了他。
他抬头看了她眼,眉眼间笑意隐隐,还挺认真,“什么好事?”
南烟不信他不懂她的意思,她眉梢动了动,也没说什么了,又瞧着他:“你等很久了吧,外面那么冷。”
“没多久。”
感觉也没多久。
他这样的男人。
南烟今晚实在是忙,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以为他就那么一说,结果还真在这儿等。
他就只想睡她而已。
她又何尝不是。
还上了他的车。
车内渐渐热了起来,南烟受了冷的双膝舒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