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远一抹墨绿色,与形形色色穿梭的人相比,倒也没有多么不大正式。她还以为她会很上不了这样的台面。
北京说大很大,但是论圈子就不算大了。
老晏一直喜好收藏字画,家中藏品居多,先前晏语柔就替爷爷与冷嘉绅因此打过交道,近来听闻了那个画廊的老板恰好与冷家相熟,前几天便特意去见了冷嘉绅一面。
冷嘉绅也客气,只不过两拨人汇到一块儿攀谈,他却还当徐宙也和南烟是旁人,多数时间一直与老晏他们攀谈。
冷嘉绅认出了之前与怀礼还有一对儿白俄罗斯父女打过高尔夫,互相轻轻点了头算作了问候。
南烟和徐宙也在外围有点尴尬,徐宙也一度想上前去问那位画廊的于老板怎么还不在,出于冷泠也没有轻举妄动。
冷泠也稍显尴尬,没想到冷嘉绅这么不给面子。
南烟心头憋着火。
她可太熟悉冷嘉绅这一套了,两年前她和徐宙也扛着大小画板去高尔夫球场与他交涉,他就是这么一副晾人在一旁的模样。
鼻孔都要扬到天上去,就差把看不起人刻在下巴上了。
老晏为人德高望重,几个同他相熟的都来敬酒。
他久居疗养院,很长一段时间不出来走动,今个儿又在拍卖会拍了件中意的东西,心情大好。
晏语柔叫来服务生劝他以茶代酒,他却大手一挥朝向了怀礼:“——我的孙婿儿替我来喝——怀礼,来替我跟你爷爷和伯伯们喝一杯。”
怀礼才下手术,眉眼间倦意浓重。
四周却涌起了赞声。
“老晏,这就是语柔的未婚夫吧——”
“听说了听说了,今天一见真是一表人才啊!”
“是现在联心(uniheart简称)心外很有名的大夫吧!这么年轻有为!”
“从小就是那种优秀的孩子!我儿子要是有这么优秀我真是烧高香了——”
怀礼正欲接过酒杯,晏语柔却是挡住了他的手,对老晏道:“爷爷,怀礼一会儿还要开车送我们回去,就别喝了吧。”
“让子谦或者怀郁一会儿来接不就好?”老晏正在兴头,又恐丢面子似的,看着怀礼的眼神也带了些许凌厉,“怀礼,你不会像语柔这么不懂事吧?”
怀礼自然地笑了笑,一向顺从谦和,彬彬有礼。
酒入了喉,冲净了一天的疲倦。
“我也敬老晏的准孙女婿一杯——”
“怀医生,我们也喝一杯。”
晏语柔挡不住。
怀礼却是每杯过来的酒都接了。别人同他祝福,他便点头微笑,不说感谢,也永远那么的顺从,斯文,从不忤逆。
他边喝酒边还顺手解开衬衫最上的一颗纽扣。
一轮下来,不知到底是酣畅还是疲倦了。
南烟和徐宙也还在一旁找机会冷嘉绅说话,冷泠中途过去打听到,原来于叔叔有事飞了新疆。
就今天晚上走的。
南烟此时已是耐不住了。
徐宙也没跟她提起找冷泠的事儿,她多少猜到了是难以启齿。求人办事儿还被这么耍,像在高尔夫球场那天一样一直晾他们到现在才告诉他们要找的人已经不在北京了?
从前冲动的徐宙也,这两年终究是收敛了些性子。
南烟知道他碍于和冷泠的朋友关系不好跟冷嘉绅发火了,于是她拿了杯酒过去,直接开门见山:“冷先生,你这样不太好吧——”
冷嘉绅正与身边人言笑晏晏。
如此一把莹润嗓音落下打断他们,他回过头见是南烟,便有些不屑地笑笑,借着酒劲儿,同众人开起了玩笑:“老周,瞧见那个小伙子没?”
“那谁啊。”
冷嘉绅指远处的徐宙也:“前年给你瞧的那几幅岩彩画——就你没看上的那几幅,是他姥爷画的。”
“哦——那个呀,”叫老周的男人操着一口京片子,“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哪儿能记得那么多。”
“您呀,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啊!”
冷嘉绅是真的喝高兴了,打着酒嗝儿笑起来,却是又对南烟道。
“小姑娘,不是谁死了画就能值钱的——梵高当年生前寂寂无名,死后鸡犬升天,那是因为人家画的好——画得不好的怎么出名呀,怎么卖个好价钱啊?就像刚才拍卖的那副画,小姑娘,你说是不是?”
酒话肆意,却真挺记仇的。
南烟这人以前的确轻狂,她那回还敢在冷嘉绅面前大放厥词说“梵高是‘垃圾’”,就让冷嘉绅记恨许久——
不过冷嘉绅记恨的不是她侮辱了一位杰出的画家。
而是因为她抛砖引玉地认为,大部分画作的价值都是掌握在冷嘉绅这样的艺术评论家手中,并不能决定画作真正的价值。
很多画家死后才出名,譬如梵高——如果没人吹他的作品,那么他的作品就一文不值,也不会流芳百世。
冷嘉绅就是吹作品的那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