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这些天带过他们的教授们这会都齐聚一堂,脸上带着极兴奋热烈的笑容,便是平时总是冷脸相对的教授,这会都情不自禁地微弯起唇。
连华女士都到了!
一时间在场的年轻研究员们都生出疑问来,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这样的……兴师动众?
而跟在华女士身边,也是走在队伍最末的人中,也有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角色。
原来朱文云正跟在众位教授的身边。他脸颊涨得有些发红,脸上带着相当腼腆的笑容,偶尔微笑着回复一些教授的话,那样的从容神态,简直好似一瞬□□庸,变得无比璀璨夺眼起来。
等进入了会议室,朱文云才和导师们分开,回到了自己平时的座位上。
司空翊回过神来,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怎么和教授们在一起?我给你打电话也没接,还以为你碰上了什么事。”
令人意外的,朱文云只是颇为轻佻地看了司空翊一眼,没有说话,仿佛在眼前的只是一团空气,又抱臂将视线落在了诸位教授在的地方。
这种态度太离奇了。司空翊微微一怔,觉得不大舒服,皱着眉道:“朱文云,你——”
“副队长。”朱文云终于搭理他了,“你是队长,不是保姆吧?连我做了什么都要一一向你汇报吗?”
司空翊噎住了,一下便怒气上涌。只是因为如今有教授在场,老师们还准备讲话,这才气急地忍耐下来,瞥了他一眼,“待会我们好好谈谈。”
薛慈也微微皱眉。
有什么不对劲。
其他研究员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望了过来,稀罕地想朱文云这是吃了什么豹子胆,没事对着司空翊发什么疯。不过在他们想得更深之前,台上“屠神计划”的最终负责人华女士开口,一切细碎声音都平静下来。
华教授眼底还盛着遮不住的喜意,这相比她平时的形象而言,很少见到她这样情绪外溢的时候。
“屠神计划在今天踏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华教授说,“我们的朱文云研究员,发现了复制芯片的关键的重要缺口。在今天展示给了我们,并决定将方法公布出来,促使大家共同研究。”
那一瞬间,比惊喜更浓重的情绪居然是愕然!
其他人都没想到,朱文云居然不声不响地就研究成功了——也怪不得他今天一幅鼻孔都快长到眼睛上的样子。
司空翊原本满腔的怒火也一下被这个消息打消了。他默默地想,朱文云居然研究成功了,那……那勉强原谅一下他今天的失礼吧。在狂喜之下性格有所改变也是难免的事,更何况他的贡献如此之大,傲气些也好似理所应当。
而在这个消息宣布之后,薛慈却是微微怔了一下。
没想到朱文云也研究出了成功复制芯片的方法。
这倒是一件好事,他的想法还很粗糙又不成熟,和朱文云的方法相辅相成的话,说不定会有意料之外的效果。
这么一想,薛慈倒也期待了起来。他的脊背更挺得笔直,认真又期待地等待着朱文云开始介绍他的成功方法,却没发现朱文云隐秘地瞥了他一眼,脸上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朱文云踏上了操控屏幕的讲台,在诸多倾慕、欣赏、期待的目光下,打开了自己准备的资料。开口道:“我发现,复制芯片的关键并不在复制仪器的机能上,而是要从芯片本身的制作方式上出发。”
薛慈准备记笔记的手停了一下——
朱文云的方向居然和他如出一辙,看来很难起到“1 1>2”的效果。但是从各自研究的深浅方向上比较,也能相互补足。何况薛慈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粗糙,朱文云的思路说不定会更细致一些。
薛小少爷认真地准备做笔记,好修缮一下自己研究思路中不成熟的地方,能更好地反馈给导师们。但薛慈用来记录的笔却越来越慢,最后写到一个数据的字符后彻底停了下来,长久的停顿在纸面上了泅开了一个黑色的墨点。
不对。
朱文云的研究思路,居然和他——
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研究的思路哪怕一样,两个人做出来的实验过程却不可能完全相同,更不可能连实验用的数据都选择的是相同的变量,每一步步骤的验算思路更完美重合,简直像拷贝了薛慈电脑中的所有资料,现场搬出来演讲一样。
薛慈望向朱文云的目光冷淡下来。
到了这种程度,薛慈不会还看不出来。
他的实验成果,先一步的,被朱文云窃取了。
其实朱文云只要改变其中一些小数据,都能解释的过去,或许他就是十分巧合地和薛慈重合了思路,又重合了芯片线路的改进方法,甚至重合了最后的验证步骤。
谁叫研究是十分理性的,就是在数亿个可能中寻找那个唯一正确的结果,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两个不同的芯片学者前后相隔一天,研究出了同样效能的芯片的巧合前例。但朱文云就是做的太肆无忌惮了,连一些验证用的随意变量的数据都不肯修改——简直像是害怕薛慈看不出来他在剽窃自己的成果那样。
薛慈微微垂下了头,鸦翅般浓郁细密的眼睫微微垂搭了下来。这样一个微小的姿势,便显得薛慈十分的脆弱茫然,不知所措,像是在走神。
但他没有打断朱文云的演讲。
直到下台的时候,朱文云微微抿了抿唇,似乎还有些失望。
对任何一个芯片学者而言,被剽窃研究都是最令他们愤怒的事。又何况薛慈这样的天才,心高气傲又年轻气盛,是绝对受不了这样的委屈的。朱文云以为薛慈会在自己演讲的时候吵起来,正好将水搅得更浑,却偏偏没想到,薛慈居然忍了下来。
倒是超乎预料。
朱文云的“研究”显然很成功,演讲完毕后,还有教授们帮他补充完善,台下的年轻研究员们也在自由讨论着。但不管是谁,大抵都是很佩服朱文云能想出这样绝妙的研究思路的。
朱文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笑意盈盈地看向薛慈。但薛慈只管坐在位置上,脊背挺直,一双腿舒展开来,在纸上记录着什么,也没和其他人说话,看着姿态极其的放松。逼不得已的,朱文云主动上前搭话。
“薛慈。”
薛小少爷居然还搭理了他,目光落了过来,神色却很冷淡。
“你不会生气吧?”朱文云状似关心地问,他笑了笑,“说实话。我听教授们说,他们期望中最大可能研究出成果的人——应该是你才对。结果没想到你还没研究出来,却被我发现了解决问题的破口。”
他仿佛无恶意地问,“落差是不是蛮大的?”
司空翊在旁边听见,略微皱了皱眉。
在他的角度来看,朱文云这话属实有点得意洋洋,出了点成果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还内涵薛慈没出成果会嫉妒他,怎么看都很讨人嫌。也就是朱文云的实绩的确很强,司空翊才勉强按捺下了火气,免得自己没忍住,将“功臣”打一顿。
也只有薛慈和朱文云这两人,才知道这句话中的恶意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