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海浪翻滚,脚下白沙软绵,简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白月笙,仿佛漫步在时间长河中,从小到大,点点滴滴,尽数回忆了起来。
她的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第一次开口说话喊的哥哥,上学了跟同学们打架的时候跑回家喊哥哥帮忙,得了奖第一个跟他分享,耍赖不起床的时候被直接扛起来丢进卫生间,考试忘记带准考证了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但还是急急忙忙地将准考证送过来,被父亲的藤条教训的时候,把她牢牢护在怀里……
……
“白大哥,我来了。”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笑得如浪花般温柔缱绻,伸手,“喝么?”
她盯着啤酒,点头,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当然要喝。”
“以前,每次被简先生骂了的时候,你就喜欢跑到这边来,自己一个人呆着,喝一瓶啤酒,有时候零花钱多了,还会买上一包花生米,当然,也亏你还记得我这个大哥,每次都帮我留一份。”
“那时候觉得自己可委屈了,想着说喝酒解千愁,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伤春悲秋,不过就是被脾气暴躁性格反复无常的父亲骂几顿打几下而已,总是能脑补出一部被全天下抛弃身世凄苦的剧情来,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很中二。”
说着,简南想起来以前,边说边笑了:“你还记的么,有一次我在这里睡着了,差点没把你吓死,等你气呼呼地把我拎回家,我直接飚高烧到四十一度,要不是你没日没夜的照顾我,盯着我吃药,我还真的可能被烧成一个傻子。”
“傻姑娘。”
“对,傻姑娘,你还安慰我呢,说要是我傻逼了,就养我一辈子,白大哥,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因为这句话,感动得偷偷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你以前爱吃的那一家店,老板关门回老家了,现在变成了豆浆油条店,所以今天就没有带你爱吃的那些卤料过来,只有酒了。”
“没事啊,和大哥你一起,喝白开水都可以的,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那你和秦厉北呢,还有联系?”
简南猛地灌了一大口,她又怎么能说,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屋檐下,甚至于还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白月笙要是知道了,非得打断她一条腿不可。
“还好。大哥,其实我很好奇之前发生了什么,明明你,得在监狱里的,但是你既然出来了,为什么你又不肯认我,而现在呢,为什么今天突然就承认了你是白大哥呢?”
在刚才过来的路上,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无论如何,今天也一定要问个清楚。
“本来以为,否定掉从前所有的身份关系,是保护你的唯一方式,然而现在看来,与其躲躲藏藏,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将你纳入羽翼之下,用整个白氏,我就不信,护不了你周全。”
“……白大哥”
“被吓到了?”白月笙上前,捧起了她的脸,心疼道:“怎么就哭了,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爱哭,跟哭包似的。好了好了,海边风大,别哭了,小心等会儿着了凉,回去感冒发烧了,再传染给团团,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哥,呜呜,哥,呜呜唔……”她抹着眼泪张开双臂,搂住了白月笙,不禁放声大哭起来:“哥,你回来了,真好,你没事,还好好的活着,我没有害死你!”
白月笙的手在简南背后缓缓举起,放下,举起,再次放下,纠结了许久才反手将她拥入怀中。
“你还活着,孤零零地活着,我怎么舍得丢下你这个傻姑娘就走了。”
白月笙细心安慰,简南揉揉鼻子,觉得自己哭的像个傻子,还挺丢人的,抹了把眼泪,不好意思道:“很丑吧?”
“都是妈妈了,还哭的跟小朋友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我欺负惨了呢!”
在白月笙面前,简南似乎找到了小时候的自己,纵使世界待她不公,还有人愿意对她好,她不自觉地便撒娇起来,闷闷地:“你就是欺负我了!自私一点有什么不好,那个人死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替我去顶罪,我想去看你,你却一次也不愿意见我。”
四年前,简南杀了一个人,白月笙擦掉了枪上所有的指纹,在警察赶来的时候,主动向警方自首,替简南顶了罪,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那时候他二十六岁,正是一个男人人生中最为黄金的时间段,而后十年里的建功立业娶妻生子,他拿这一切为她换回了自由。
“哥,我欠你一句话。”
“什么?”
“对不起,谢谢你。”
白月笙望向远方水天相接处,落霞满天,海鸥齐飞,城市的喧嚣吵闹都在这一刻远离,周遭只剩下风声,海浪声,还有鸟儿的鸣叫。
他在等着她的一句话,也是三个字,却不是此刻,她口中的任何一句。
“秦家和白家即将联姻,对象是我们两个。秦老爷子的意思是先尽快订婚,之后再挑个黄道吉日,办一场婚礼。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婚礼,一生一次,是应该慎之又慎。”白月笙收回视线,眸光牢牢锁住简南:“你觉得呢?”
“哥…”简南顿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婚姻,她想过,但故事中的那个男主角给了她致命一击,从此后不敢再想,然而这么多过去了,再次提起要给予她爱情最终结果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哥哥。
“哥,不要开玩笑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计划,或者是苦衷?不然怎么会,想要结婚,还是和我?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们是兄妹啊,怎么可以,结婚呢……”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只是简家收养的,为什么不能结婚,还是说,你不愿意?”
他心知肚明,身旁的这个傻姑娘不愿意的,她爱的人不是他,从来不是,可是那又如何额,他看着这个姑娘长大,最清楚她身上的弱点,只要这么问,他的南南是绝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的。
“我,不是,那个,哥,我有了团团……我不够好……我一直想着,你将来的妻子,该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全身心都属于你的,我不配的。”
“世界上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计其数,可我喜欢的南南只是你。”
“你蛮横无理的话,我可以包容,明理懂事的话,我亦为你骄傲;你犯蠢闯祸不要紧,我帮你收拾烂摊子,聪明能干的时候,我会等你回家休息,我想娶你,不是因为配不配,只因为我想娶你。”
“哥…”
“团团不管是谁的孩子,在我眼里,都只是你的孩子,如果将来你怕我对团团不好的话,我们可以就养着团团一个。等他长大了,搬出去组建自己的家庭了,咱们养只猫,或者狗,你不是最喜欢小狗了吗,咱们养拉布拉多,还是你喜欢其他品种的,都可以,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的家里面就会有小孩子出生,孙子孙女儿,会哭会笑,闹着要爷爷奶奶抱……”
她早已泪如雨下,蹲在了地上,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哥……。”
“你被柳姨带走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足够强大,就能把你留下来了,留在我身边,谁也没办法带走你。”
“这四年来,每走一步,他们都说白家的少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是个疯子。”
“但是我不在乎,我不想你回来的时候,还是没有人可以倚靠,还是得任人欺负凌辱。”
他抓住了简南的手腕:“我等你回答,订婚日期不变,你来不来,晚宴都会如常举行。”
她的心揪成了一块,很酸,很苦……
“……好”
……
行尸走肉般回到别墅,八点早就过了,一进门,秦厉北坐在沙发上,面前是摆了满桌的空红酒瓶。
“你迟了。”
“抱歉。”说着,简南绕过沙发欲上楼去看团团。
“旧情人见面,太过激动兴奋忘记了时间,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我不需要你原谅,我们不是旧情人,秦厉北,你究竟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我是疯子,那么白月笙,他在你心里又算什么东西,你拿着我的命爬上他的床,躺在他身下承欢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会发疯呢!简南!”
秦厉北凛然:“我告诉过你,不要离开这栋房子。”
“所以,我陪你睡了一次,换来的是被永久囚困在这栋房子里是么?”简南嗤笑:“在你眼里我算什么?情人,小三,还是情妇,或者说是只配给你暖床的炮友?秦厉北,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么?你当真以为,我会无底线的容忍你么!”
“那你想当我的什么人?”
她愣住,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当什么人?
简南看着秦厉北不屑的眼神,心口钝痛,脸上却是表现得云淡风轻,似乎一切都没什么要紧的样子。
“我说,我想和你成为陌生人,秦厉北,你做得到么?你可以放我走么?”
“想都不要想。”
她的下颌被秦厉北握在手中,仅仅轻轻地一用力,便疼得厉害。
“你最好乖乖待在这里,那里也不要去,否则,我不能保证,会对你儿子做些什么事情。你应该清楚,人命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
简南下意识想要逃,秦厉北太恐怖,像吃人的野兽,毫无理智可言。
然而力气悬殊下,她被秦厉拽住,一把打横抱起,往楼上走去。
“你疯了么!放我下来!”
“简南,我,不,放。”
……
门砰的被踹开来,她被摔进了床上,身后陷进柔软的席梦思kingsize大床里,秦厉北长腿一跨,欺身而来,鼻尖瞬时被酒气萦绕。
“你喝醉了!”
“我醉了,我疯了,你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去,不要招惹其他人,高兴的时候,悲伤的时候,生气的时候,每一种心情,都只给我一个人看,不好么?”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不要让我恨你。”
“你早就恨我了,我知道的。”
“南南,给我一个孩子,我也想要一个孩子,只属于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