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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杺莯(1 / 2)

皇太子沉沉地从榻上醒来,他被蒙杺莯折腾得一晚上都没睡好——本来坐在榻上就极不容易安眠,而蒙杺杺因为初潮,又对类似于卫生巾的櫟叶之功效极不放心,只要感觉不对就会起身去浴堂查看状况,一晚上起身不下十次,每次她一动,皇太子就会醒,直到天明时分,他才勉强入睡。

一睁眼,皇太子就看到蒙杺莯坐在地上,头靠在书桌的桌脚,呼吸均匀,应该还睡着。而在地上,摆放了为数不少的捲轴。

皇太子轻声走到她身边,想将她抱到床上,蒙杺莯竟突然惊醒:“啊,对不起,我不敢睡着,就顺便看了你放在桌上的东西。”

桌上放置的是他准备今天要看的公文——三府九公维持着国家的基本运作,还是有很多重大事件需要皇帝批示,但武皇不问政事很久了,这个担子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皇太子身上,不过幸好有玄泽帮忙,否则他每天都会被深埋在公文中,无法起身。

“你去床上睡吧,我让隐娘来照顾你。”皇太子道。

“我没事。”蒙杺莯还是很担心自己会出糗,不敢躺床上,只是她此时头昏脑胀,感觉身子和脑子不在一个次元,根据她之前经常熬夜的经验,她道:“我去洗个澡就好了。”她正欲起身,突然惊觉万一自己身下血如泉涌已经浸红了地板怎么办,只得又坐了回去,红着脸对皇太子说:“呃——,你能不能先回避下。”

皇太子不懂她在忧虑什么,但还是依言离开了房间。兏崢已经和平日一样候在外面了——每天清晨他都要陪皇太子练会儿剑。

皇太子是从他十一岁时才开始练剑,算是习武较迟的了。第一个对手是当时还与他同住的珞王。珞王善武,所有武器在他手上都可以用得称心得手,他与珞王的对阵

中,习得了不少剑技。

只是皇太子习武的目的并非如珞王一样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领兵抗击异族,仅是作为强身健体,况且他只有兏崢一个护卫,如果他手无缚鸡之力,会给兏崢的护卫带来不小的压力,所以他尽力习得一技傍身。

经过数年的锤炼,皇太子的剑技虽还没有珞王那般出神入化,但还算是略有小成。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蒙杺莯一声惊呼:“哎呀!”

皇太子一个分神,没能避开兏崢的一击,所幸兏崢与皇太子练剑从来只用七成技五成力,在他注意到皇太子不能及时避开时已经收手,只是刀剑无眼,因两人相隔太近,剑刃最终还是与皇太子的左臂擦肩而过,留下了两寸来长的血口。

“殿下!”一向沉着冷静的兏崢惊骇不已——这是他们练剑两载从来没有过的。他急忙转身去取止血药。

皇太子却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转身回房查看蒙杺莯的情况,只见她正捂着被桌角撞到的额头——在确定了自己没有出糗后,她正想站起来,却因为睡眠不足,没注意周围的情况,撞到了桌子的一角,忍不住叫了一声。

这时蒙杺莯发现皇太子左臂的伤口,急忙起身:“你怎么受,哎呀!”又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痛得她吡牙裂嘴。

皇太子见状不禁莞尔,他蹲下身,摸着她被撞到的额头,感觉已经胀起了一大块:“这么不小心?”

“你手怎么受伤了?”虽然伤口不算深,但鲜血丝毫不客气地涌出,已经浸染了一大片衣袖。

“没事,只是擦伤。”皇太子望着她填满了担忧的双眸,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俯下身,靠近她,就在他离蒙杺莯越来越近,两人之间正蒸腾起一丝情愫,这时……

“啪。”蒙杺莯用手一把挡住了皇太子快碰到她的唇,脸红得可以沸腾一盆水了:

“你干嘛?”虽然她平时呆呆的,但知道皇太子这是想做什么,只是她并没有准备好,在她心里,自己迟早有一天是要回家的,并不想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我还以为你……”皇太子心里瞬间被失落填满,他垂下眼瞼。

“殿下,药!”兏崢从药房取了止血药,打破了两人尷尬的气氛。

在兏崢替他包扎时,皇太子一言不发。蒙杺莯尷尬地站在一边,不时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神色木然,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心中更加不安。

包扎好后,皇太子站起身:“我去珞王那。”他低声宣佈着,然后走出房间,与蒙杺莯擦肩而过时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兏崢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格外怪异,但他的性子向来沉默少言,并未询问。

蒙杺莯怔怔地站在房里,看着皇太子远去的身影,不由地抓紧了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那枚MVP戒指吊坠,神色黯然。

皇太子离开后,凤凰君飞到了蒙杺莯身边,吱吱吱地叫着,似乎在说着什么,蒙杺莯轻轻摸着它头上的翎毛:

“凤凰君,木曜星君说过只要皇太子做了皇帝我就能回家了,所以我这么做并没有错,对不对?”

凤凰君摇摇头,也不知它是说蒙杺莯没有错,还是有错。

“反正我是要回家的。”蒙杺莯望着皇太子离开的方向,不断地低喃着这句话,想将它化为符咒,封印自己的心房。

皇太子离开府邸,兏崢迅速跟上,却不知他为何突然离开。

皇太子快步走在前街,周围不少人都向他低头问候,他却无法像往常那样报以微笑,他的心里堵得厉害,就像小时候做错事被父亲斥责一般,心中好似被人挖走了一大块后又被失落、寂寥、抑鬱填满,这些像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上,令他连呼吸都觉得痛。

只是被一个认识了仅几天的女孩拒绝,竟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连皇太子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平心而论,蒙杺莯绝称不上稀世美女,她只是不可思议地出现在祈婚仪式上,一开始皇太子是因为木曜星君的话,对她颇有些好奇,后来发现她思维敏捷,而最令皇太子动容的是她心思縝密有大智大勇,言辞间又与他的理想不谋而合。所以皇太子对于木曜星君送给他的“至宝”般的女孩颇为满意,也准备像父皇对母后一般,只爱她一人。

但他从来没揣度过蒙杺莯的心思,以为她与自己一样已经认定对方。现在回想起来,她对自己的拒绝是从一开始就有的,第一天夜里她故意裹成一团,第二天寧愿坐在冰冷的地上,靠着坚硬的桌角,也不愿偎着他入眠。这些跡像都表明她对他并没有别样的感情,只是因为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被迫留在他身边,如此而已。

皇太子驻足而立,仰天长叹:原来不识趣的人是我啊!

不知不觉间,皇太子已经到了离他仅一个街区外的珞王府。

与太子府邸的低调完全不同,珞王府霸气凛然,高墙红瓦,深紫色的门下雕纹着金色的圣兽图腾,门前矗立着四名威风凛凛的带刀军士,他们横眉冷立,旦凡有可疑人欲闯珞王府,勿需通报亦勿需询问,即可拔刀斩之,导致街边的路人都绕着珞王府走,生怕自己不经意走近了些,被这些军爷枉杀。

皇太子当然不属于可疑人士,候在门口的内侍见太子来访,即刻领着他去了后院。

珞王府的佔地面积是所有皇族府邸中最大的,单是他专门用作骑射习武的后院就有太子府邸的三倍有馀。

每天这个时候珞王都会练习骑射,坐骑是他最喜爱的雪豹,这只雪豹从小被珞王亲自养大,独与他亲近,甚至不需要珞王安置鞍坐、使用荆鞭,仅通过他的话语、他的眼神就能揣出他的心思。

此时珞王骑在雪豹身上,目标是二十丈之外的一隻野兔,雪豹紧随着野兔奔驰,骑在它身上的珞王已经搭弓上箭,箭头瞬间飞出,射穿了野兔的小脑袋,雪豹突地扑上去,倾刻间就将野兔的头颅与它的身子撕离,雪白的毛发顿时浴血淋漓。

珞王註意到皇太子来了,他驱驭着嘴里还叼着野兔身子的雪豹到了院门口,跳下后,拍拍雪豹的头,让它乖乖地回到自己的窝中,啃食今天的早餐。

“皇兄,这么早?”珞王将弓拋给一边的内侍,内侍接住后身子往下一沉,只能双手合抱,弯腰走路。

“多日不见,你的箭术又精进了。”皇太子微笑着。

“你的手怎么了?”珞王註意到皇太子袖下的左臂上方隆起了一块,一眼就看出下面缠着绷带。

“没事,小伤而已。”皇太子道。

“兏崢,你何时不知轻重了?”珞王脸色一沉,冷冷地对皇太子身后的兏崢说。

兏崢知道珞王的性子,自己辩解是错,不辩解也是错,索性闭口不答。

“不关兏崢的事,是我自己走神。”皇太子见珞王迁怒兏崢,替他解释。

“你也会走神?”珞王知道自己皇兄做事向来专注,不是三心二意之人,但他语毕后顿时明白了,蹙起眉头:“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皇太子见什么都瞒不过他,只得微微頷首。

“皇兄,大婚在即,你还是应该留点精力给自己吧。”珞王以为是皇太子的恩宠太过激烈,才会令他疲惫分神。

“呵。”皇太子苦笑着。

“你们该不会还没有……”珞王就像会读心术似的,顿时明白了皇太子这份苦笑背后的含义,他向来神色自若,但猜到这种境况还是颇为震惊,若换了是他,恐怕早就让那个女孩下不了床,“皇兄,你身体——还好吧?”他面露忧色。

兏崢同样用担忧的眼神看着皇太子,他的震惊丝毫不亚于珞王,他完全想不明白他们整晚整晚地在一起做了什么。

看着自己两个最亲近的人用无比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皇太子混身不自在,只得道:

“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天,居然还有女孩不愿意的?”向来少言的兏崢发出感叹——皇太子在幽州亟孚人望,不仅因为他才貌双绝、雅人深致,还以其品格高尚、贤明仁智、德义兼备而闻名遐邇,几乎每一个人都盼着他尽快登基,将武皇赶出龘堡。

当然,皇太子也是无数怀春少女美梦中的不二人选,见过他的女孩没一个不为之动容的,甘愿用后半生的孤寂换取一夜恩宠的美少女大有人在。但偏偏皇太子向来律己甚严,不仅从不光顾姬坊,也没有婢姬排遣深夜之寂,还从未和任何一位贵冑家的小姐传过緋闻,即使是被很多人看好的端王家的冰月公主,他也只当她是妹妹,从未做过越轨之事,他就像没有一丝瑕疵的璞玉,完美得无懈可击。

可偏偏夜夜安睡在这样的皇太子身边的蒙杺莯竟然不愿意与他承欢?!若是被其他心仪于他的女孩们知道,恐怕不是骂她瞎了眼那么简单了。

珞王轻叹了口气:“我去换件衣服,皇兄稍候片刻。”

皇太子暗觉奇怪,珞王向来与他同进同出,从未让他单独等过,只见珞王将内侍拉到一边,悄声交待了两句后才离开。

很快,那名内侍走向皇太子,毕恭毕敬地欠身道:

“殿下,请移步。”

兏崢正欲跟上,却被另一名内侍拦下,往另一边带去。

皇太子跟着内侍到了一间偏房,内侍很快退出,他觉得奇怪,既然要等珞王不应该是去厅堂吗?很快,两个女孩的出现给了他答案:

“太子殿下,珞王殿下令我们服侍殿下。”两个女孩都穿着婢姬的衣服,两人的年龄与蒙杺莯差不多大,姿貌却都远在她之上,一个娇巧可人,一个风姿绰绰,她们脸色潮红,还有些稚女的羞涩。

皇太子顿时明白了珞王的心思。

不等皇太子作出反应,两名婢姬已将厢房的门掩上了,其中一人迅速褪下了婢衫,全身赤裸地站在皇太子麵前,将自己的好身段显露无疑,另一人则趁着同伴脱衣时,开始帮皇太子解开腹带,同时用爱慕的眼神望着他。

房间里瞬间充斥着浓浓的爱欲。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抵挡如此诱惑。

皇太子却一把抓住了正在解开自己腹带的女孩的手,不等他出言拒绝,那个女孩眼中的爱慕竟突变为恐惧与惊骇,她急忙跪下:

“请殿下开恩!”另一个女孩也跪下了,“珞王殿下说过,如果殿下不要我们,我们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房间。求殿下替我们开苞吧!!”两人泪眼婆娑地望着皇太子。

看到两个如此绝美的女子梨花带雨的娇容,随便哪个男人,此时已经出于道义立场解救她们悲惨的命运了,更何况她们哀求的是一向以仁善着称的皇太子。

两个女孩见皇太子犹豫了,急忙起身,离他最近的女孩踮起脚尖想主动亲吻他,她认为只要皇太子嚐到她温润的双唇,必定不会再拒绝。

但就在女孩要吻到皇太子时,他抓住了她的肩往后一推,“抱歉,我还是做不到,我会跟珞王说的。”他说完迅速离开了厢房。

一推开厢房的门,皇太子就看到珞王正在庭院里跟内侍说着什么,见他出来满脸惊讶:“这么快?皇兄,你身体——还好吧?”他送去的两个婢姬都是绝色美女,曾经被儷姬调教过,知道男人喜欢什么,应该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够抵得住她们的双娇齐下,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太子不正常。

“珞王殿下。”两个婢姬已经跪在门前,瑟瑟发抖。

“嘖,真是没用。”珞王顿时明白皇太子没有享用他送去的这两位绝色美女,他冷冷地拔出了腰间的斩天剑,皇太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不想要其他女人。”

“她有这么好?”珞王的语气虽有疑问,但见识到蒙杺莯准备行刺武皇的计划后,他的疑问并不强烈——根据他对皇太子的了解,相比绝色美女,他的确是会更喜欢睿智的女子。

“你最懂我,知道我一向羡慕父皇和母后,所以不会想要其他女子。”

“你们没正式成婚,在婚前做过什么都不得数。”珞王还想再劝说皇太子。

“这与有没有成婚无关,心被一个女孩佔据,其她再美的女子也如空相。”皇太子见珞王一脸不屑,浅笑道:“等你遇到,你就会知道。”

虽然很是不悦,但珞王还是将斩天收回了剑鞘,用眼神叫这两个可怜的婢姬滚。但珞王此时眼中的冷酷在她们看来却是全世界最温柔的眼神,她们急忙告退,生怕珞王改变主意。

经珞王这么一折腾,皇太子心中的抑鬱已经好了许多,他对珞王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话,既然已经认定了她,为什么一定要求在第一时间得到回报?

随后皇太子离开了珞王府,兏崢问:“殿下,我们回府吗?”

“去宰府。”皇太子还不想回府邸,总觉得见到蒙杺莯会尷尬。

宰府是幽州的行政机构,除了军队和礼教、祭典等事宜不需要经过宰府外,其他事无鉅细,全部都由宰府的官员处理,其繁忙程度可想而知,自然又以皇都泛城中掌管了全国大小事的宰府最为忙碌。

幽州的官员人数不多,司相一人需要管理全城的对应职事,缮相则要管理手下的所有司相,同时还要肩负起向次相匯报郡中情况的工作,次相直接管理七位缮相,七郡每天匯集到次相那里的事件就已经很多了,次相需要筛选、整理,再上报给首相。只有遇到重大事件才需要报皇帝(皇太子)批示。所以官员们都只管大事,像吵架打闹偷盗之类的小事从不过问,只有出了人命才由少府出面抓人。

所幸宗府的礼教推行得很是到位,幽州各地鸡鸣狗盗之事极少,几乎到了路不拾遗的地步,人与人之间也礼让有序,所以即使小事没人管,幽州的治安还是不错。

只是近期各郡都出现了凡民抗击郡府的事件,虽然镇压反抗军是少府的工作,但判断是否镇压、镇压的力度则由宰府定夺,因此近期宰府都忙得人仰马翻,皇太子前些日子也整天留在宰府与首相和次相们商议机要,这两日因祈婚一事,不能亲往,便将重要公文带回府邸处理。他原本就打算今天要去宰府的,只是早上被蒙杺莯弄鬱闷了,现在才有心思去面对早已堆积如山的政务。

宰府位于皇都金字塔的第三层,是一个“冂”字型院落,首相和次相都在最里间的大屋里参事议事,两边的房间则是他们的士侍协助他们做公文分类、批復等工作的地方——士侍只有次相以上官员才能招募,类似于助理一样的职务,主要帮首相和次相处理一些杂事,比如将缮相上报的公文分门别类,并以紧急及重要程度分批次递

交;又或是对一些不重要的小事给予批复,由次相审阅盖印后正式生效。士侍的入职要求较高,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核,确定其才华和人品可以担当重任后方才能上任。次相的士侍只有一人,首相的士侍可以是两人,士侍若能在工作中表现出极佳的才华,也能升为司相。

宰府的首相叫亚纳加,亚是族姓,亚族是幽州的五大贵族之一,而亚纳加则是亚族的族长。亚族被封为贵族的年代久远,从幽州建立了统一的国家后,亚族就常年充当着皇帝的左膀右臂,每任皇帝的三府之一都会由亚族族长担任,可谓位高权重。

亚纳加已年过花甲,银发披肩,却精神矍鑠,走路如风,站立如松,思路明晰,办事果决,丝毫不逊于年轻人,他曾担任过武皇的老师,武皇对他极其信任,所有事都将由他定夺。只是亚纳加知道武皇荒淫无度,不能依靠,转而培养皇太子。

“亚先生。”皇太子到宰府时,亚纳加正与少师、少傅和少御三位次相商议着什么,他们神色凝重,似乎有大事发生。

“殿下。”以亚纳加为首的四位官员起身恭迎。

“先生请坐。”皇太子对亚纳加一向以先生相称,以示敬重,“出什么事了吗?”在他的印像中,亚纳加向来沉着冷静,极少见他面露忧色。

“峒羫郡鈸城的匠人伙同凡民谋反,郡府判处百馀人绞首示眾。”少傅代亚纳加答道。

“为什么他们会谋反?”皇太子皱起眉头。

三位次相望向亚纳加,只听他道:“听说长野郡的异族中出了一个自称大帝的首领,统一了异族的十馀个部落,还时常带兵滋扰边界,因此少府发了征缴令,要求峒羫郡的匠人上缴刀刃,以备军需。”

“我记得十日前讨论过徵缴一事——郡府会以高于市价半番的价格收购武器,若是如此,匠人为何谋反?”皇太子何等聪明,已然猜到匠人谋反的主因。

“六位大主,仅有亚族、金族和珞王的晶片给足到位,其馀三位均未理睬,故只能以市价一半的价格收购武器,引起匠人的不满。”亚纳加道。

幽州没有徵税一说,每当国家需要用钱时,都是由五个贵族家族和珞王出资,这六位被称为大主——珞王的封郡最为富饶,供应了全州七成的食粮,若是皇位有价,他出资替皇太子买下亦完全不在话下;亚族则掌握着国家行政系统的命脉;休族拿捏着葒遥郡的畜牧业,所有葒遥郡上的小族几乎都要给休族进贡才能做买卖;広族则是少辅一族,少府的缮相级官员全是広族人;金族是全州的钱库,矿人採到的曜晶都会交由金族人手中,金族根据曜晶的质地、品相来决定是做成晶片还是作为武器或是作为工具,金族也是皇太子母亲的本族,对他的要求向来是有求必应;元族人擅于工事,无论是城邦还是房屋都是由元族人修建。

这六位大主都享受着皇帝赐予的极高特权,所以在国家需要用钱时,都是由他们共同出资,可能因为获得的荣耀太久,久得已经忘了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皇族所赐,如今需要资金时,唯有珞王和金族会在第一时间响应,其他各族都充耳不闻,有的装穷叫苦,有的连装都懒得装,搞得皇族反而像个乞丐似地。

皇太子气愤非常——百馀条鲜活的人命却因为大主们的吝嗇而殞命,但他丝毫未将愤色显于脸上,而是神情谦恭地徵询着亚纳加的意见:“広族、休族和元族极少履行身为大主的职责,不知亚先生有何妙计?”

“太子殿下,祈婚一事你有何看法?”亚纳加没有直接回答皇太子的问题,而是捻着鬍鬚反问。

“天意如此,定当从命。”皇太子不知其意,据实答道。

“我听宗辅说古典上说明皇子应娶离开金浴阁后见到的第一位女子,即是少辅大人的千金広桃莲小姐,太子以为如何?”

不用说,皇太子如果与少辅联姻,不仅可以得到军队的资源,还能获得広族的支持,是非常划算的买卖,但皇太子知道这桩婚姻并不单纯,他隐约觉得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踏进了精心为他设计的陷阱,现在已是进退两难。

本来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但此时皇太子犹豫了,过了许久方才道:“不知亚先生和宗辅大人有何安排?”

“我听宗辅说殿下的大婚将在二十日后举行,届时殿下遵从天意即可。”亚先生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只要殿下获得広族的支持,休族和元族自不在话下。”

皇太子淡淡一笑,听出了亚纳加的言外之意——若是他不娶桃莲,広族会更难以驾驭,那他的身边就只有珞王和金族的支持,珞王郡中的兵力亦是归少府统领,尚不能与武皇的御禁卫抗衡,更别说手握重兵的広族了,可是娶了桃莲就可以驾驭広族了吗?

想到蒙杺莯,皇太子心中一沉。也许万不得已时,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

两日没有批阅公文,皇太子需要做的事已经堆积如山,即便天色已晚,首相和次相都已经回府,只有兏崢还守在门外:

“殿下,今晚回府吗?”

皇太子轻轻摇摇头,心想自己不回去也许蒙杺莯反而自在些,道:“你把玄泽叫来,另外再取几件衣物,还有放在案桌上的公文,近日我都会在宰府。”宰府中也有居室和浴所,是专为夜晚赶工的士侍准备的。

兏崢隐隐觉得皇太子特意留在宰府是与蒙杺莯有关,但他没说什么,身影很快消

失在夜色中。

太子府邸

兏崢到府邸后先叫了玄泽去宰府见皇太子,随后准备找隐娘想要几件皇太子的衣物,却见隐娘正担忧地站在浴堂外:

“隐娘,殿下近日会住在宰府,麻烦你拿几件衣物。”

“殿下住宰府?”隐娘惊讶不已,虽然皇太子很多时间都在代皇帝处理政务,但不管多晚,他都会回府,“杺莯小姐很不正常,今天她已经洗了三次澡了,而且跟我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好似没睡醒。他们两个怎么了?”

兏崢不便明说,只得沉默不语。

隐娘去拿皇太子的衣物了,兏崢很快收拾好了皇太子需要的公文,正等着隐娘,这时蒙杺莯从浴堂里出来:“咦,兏崢怎么在这儿?”她一脸惊讶。

“在等隐娘。”兏崢冷冷地回答。

“为啥?”蒙杺莯一脸茫然。

兏崢只得道:“太子近日要住在宰府,我替他拿些物件。”

“为啥?”蒙杺莯更茫然了。

“不知。”兏崢没好气地说,同时暗想:你还问我为啥。

“呃——,好吧。”蒙杺莯没想明白,她转身往后院走去,刚走了两步,就撞到了走廊的柱子上:“哎呀!”

兏崢见她捂着被撞痛的鼻子继续往前走,暗想隐娘说得没错,她真的就像没睡醒。他有些好奇她在做什么,跟了上去,只见蒙杺莯并没有回皇太子的居室,而是去了画室。

画室的地上铺着几张皇太子画画用的画布,只是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看不懂的符号,白虎君不停地帮蒙杺莯递着沾上墨汁的毛毫,因为毛毫比它还高出许多,白虎君的白毛上沾上了不少墨汁,变得黑白相间,凤凰君则站在蒙杺莯的肩上,吱吱喳喳地叫着,似乎在指挥着可怜的白虎君。一人一鸟一鼠动作协调,就像三隻手一样默契,令兏崢更加奇怪了,这时隐娘拿了一个布包,递给他:

“诺,”她见兏崢正看着画室中又趴在地上写着鬼画符的蒙杺莯,道:“你们走了后,杺莯小姐就一直在这样,不知道她在画什么。”

兏崢心中替皇太子不平,才懒得想,拿上隐娘准备的衣物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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