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外面,晴柔靠在玻璃上。初秋的夜微凉,她拢了拢披肩,身上暖了些。月子里落下的毛病,一到冬天,就特别难挨。
宋清波想了许多法子,都没能治好她畏寒的毛病,每到冬天,看到她裹成棕熊,他眼里流露出的自责与心疼总让她心里难过,其实真的不怪他啊,他对她已经够好了。
晴柔的思绪不由得飘远了,兜兜的预产期近了,她的身体越来越笨重。医生得知她曾经差点流产的经历,建议她早些住院。
她对医院有种莫名的抗拒,再加上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好,没有住院。
到预产期那天,她都还没有开始发作,她担心,宋清波也担心,休息一周在家里陪她。即使如此,她还是不安心,情绪越来越焦躁。
她发作那天晚上,宋清波公司里的一个项目出了问题,他连夜赶去公司处理。半夜她肚子疼,以为拉肚子,去洗手间上厕所时摔了一跤,羊水破了,她吓得要命,突然就回到了半年前在荒无的废弃旧车场时那种绝望的情形。
她抱着肚子,拼命爬到马桶边,拿起一个棒棒机,拨打911,再拨打宋清波的电话。还好宋清波早有预见,一米之内都备了棒棒机,高度都是她伸手就能拿到的。
后来孩子顺利生下来了,但是她却永远不能再有第二个孩子,身体也垮了。她产后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兜兜六个月就断了奶,那时候她的忧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宋清波一直陪着她,鼓励她,让她多看看孩子。
兜兜性格内向,不爱笑,为了兜兜,她重新振作起来,给兜兜断了奶后,她就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治疗半年后,她基本已经恢复如常,但是还需要服用抗抑郁的药。
这三年,她一步步走来,成长了许多,也放弃了许多。如今,她连她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也要放弃了,因为她不能再辜负那个一直爱她的男人。
晴柔想着,眼中的忧郁更重,她看着玻璃花房里的金丝猴,她想起曾经看过一个故事,说有一种动物,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如果另一半死了,它也不会独活。
如果人像动物那么简单,是否就会轻松很多?
身后传来沉稳地脚步声,晴柔回过头来,宋清波披着一身细软的银光向她走来,白衣胜雪。晴柔站在原地没动,她的心忽然开始紧张起来。
这种紧张,不是她当初面对池未煊时的那种紧张,而是一种她将要打破平衡的忐忑。她知道一旦她做了决定,今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不能成为朋友。
或许是她太天真,相爱过的两人,怎么会成为朋友?
晴柔看着他走近,那一刻,她很想逃。然后,她想起了宋璃真诚的请求,想起了宋璃的眼神,想起了宋璃鬓边的白发,想起了她殷殷期盼的神情。
这是一个盼望自己儿子幸福的母亲,她有太多的选择,却为了成全儿子的幸福,来哀求她。她也是当母亲的人,她懂她的心情。她可以辜负宋清波到底,却无法辜负一个母亲的心意。
她勇敢地抬头直视他,曾经,她也那么执着的爱过他,那么现在,她也能。
宋清波在晴柔面前站定,他深深地凝视着她,跟她相处这么多年,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心如乱麻,但是却有一股不知名的勇敢支撑着她。
他微笑,“小晴,很晚了,怎么还没睡?兜兜睡了吗?”
“嗯,已经睡了,小哥,我有话要跟你说。”晴柔心里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拢在披肩下的双手微微颤抖。
宋清波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你的手很凉,我送你回房。”他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前院走去。晴柔没有挣脱他的手,让他略感诧异。
离得近了,晴柔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酒味,她偏头看他,“小哥,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朋友一定要灌酒,不喝就不让我走,我没事,只喝了一点点。”月光下,宋清波笑得很温柔,他比着一点点的样子,俏皮中带着一点可爱,像个大男孩。
“自己开车回来的?”晴柔再问。
“没有,请人开车送我回来的,你别担心,为了你和兜兜,我也会珍惜自己的生命。”宋清波偏头看她一眼,然后牵着她的手向前走。这样的感觉真好,好像他们在谈恋爱,如果这条路能一下延伸下去,或是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嗯,小哥,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也是……我和兜兜的。”晴柔站定,认真的看着他,这是她能说出最大限度的承诺,亦是答应他,她会回应他的感情。
那些她接受的,不接受的方式,她都会去适应,给他幸福,也让自己幸福。
宋清波浑身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晴柔,这是这三年来,他听过唯一一句类似承诺的话,他又惊又喜,“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