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微坐在椅子上,没写几个字便有些心浮气躁。她偷摸摸看了眼娘亲,见娘亲正在认真看医书,便起了小心思。
她人小腿短够不着地,小脚便晃来晃去,企图悄悄地滑落到地上,躲开习字这一苦事。
哪知她脚尖还没触碰到地,娘亲手上的医书就砸到了她脑袋上。
娘亲砸得很轻,却将韩微头上的小揪揪吓得颤了颤。
“你还知道怕呢?”娘亲温柔又不失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过是写几个字便要偷懒,不许。”
她只得苦着脸坐回位置上,脾气却犟起来,怎么都不肯动笔。
娘亲也不看书了,见她这般不听话,深深地叹了口气。
风从窗外吹进,将桌案上的医书吹得哗啦作响,韩微在翻页声中听见娘亲极轻地叹息,带着怅然和悲伤:“若是爹与师叔在,哪能由你这般态度学字?”
韩微醒来时,觉着眼角有些疼,眼皮子也有点难睁开。
朝雨从屏风后头凑近来,见了韩微一眼便被吓到了。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盆走过来:“小主?”
韩微见她大惊失色的样子,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她坐在镜前,这才发觉不对。
她见着自己微肿的眼皮和红彤彤的眼角,才后知后觉自己竟是在梦中哭过了。
朝雨看了眼萤飞,无声问道:小主昨夜睡得可好?
萤飞摇摇头。她在外没听见小主辗转反侧的样子,哪知过了一晚上竟成这样了。
朝雨眉头微蹙,也不再多问,只让萤飞赶紧去打盆盐水来,再取些冰回来。“小主,今夜楚将军备了篝火晚会,圣上早已下令,让后宫妃嫔们皆去参加。”
如今小主眼皮肿了也不好上妆,这若去了,岂不是会被有心人笑话。
韩微随意地点点头,心思还在那张纸条和昨夜的梦里。
她将身上的玉佩拿了下来,玉佩只有巴掌大,通体碧绿如嫩柳,正中雕刻出一片杏林的模样,反面底部刻有“芙”字,下方缀着的浅色流苏已经有些发旧。
娘亲只说这玉佩是长者所赠,有没有可能就是她口中的师叔?
韩微还想着事儿,人却被朝雨带到了榻上,又是盐水敷脸,又是脸上按跷,弄了好久才结束。
好在她眼皮肿得不是很厉害,按跷后便完全消了肿,只是韩婕妤面皮细嫩,眼角那抹红却没这么快消下去。
韩微早就饿得饥肠辘辘,见萤飞将早膳拿进来,不等朝雨说话便连忙起身:“先用膳吧。”
本想着圣上冬猎会晚些回来,哪知韩微刚用过早膳没多久,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声响。
她只得赶紧出去迎接圣上。
刚走出帐子,韩微就听见前方传来黏糊地令人发麻的女声。
“圣上~”王贵妃扭着腰肢快步走过去,她装扮精致,严严冬日里依旧穿着轻薄,快步行走间裙摆摇曳,发髻上的金玉步摇也跟着左摇右晃,在冬日的暖阳下绽放出刺眼的光来。
韩微眼眸微沉,俞贵人昨夜获罪,今早才被押解回长安。如今见王贵妃神色,竟丝毫不受影响,反倒是锦衣绣袄,珠翠满头。
王贵妃身若无骨般贴近楼傆,在外人看来俩人之间亲密无间,实际上却始终留有距离。
重生以来,她觉着圣上对她的态度比前世冷淡了不少。一开始她还敢像以前一样粘着圣上,在圣上面前娇气讨要。
可经过先前几件事儿,她如今是不敢了。
昨日冬猎,圣上都没怎么理过她。御马健硕,奔腾起来谁也追不上,她跟着去是为了与圣上一同策马,哪知竟连圣上背影都瞧不着,简直就是自讨没趣。
她今日便不再跟着了,只早起梳妆等着圣上回来。
心中虽有些发怵,但她还是用手指勾了勾楼傆的袖口,轻晃了下身子,娇声道:“圣上今日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圣上可以对她冷淡,她却不能不争宠。
她拼尽全力,才从长宁伯府的众多姐妹中脱颖而出,被送进了王府,成了圣上的妃嫔。
折了那些人又如何,她绝不会停下向上的脚步,她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妃位。
王贵妃眼神渐渐坚定,心中胆子渐大,手指一点点向上,企图贴上楼傆胸膛。
哪知楼傆一个转身,竟让她的手直接落了空。
王贵妃神色一僵,却见楼傆拔出身上长剑,从侍卫手中的袋子里挑出一只奄奄一息的火狐来。
火狐极其罕见,更别说这般大小的成年火狐。
圣上冬猎三年,从来没猎到过火狐,就连白狐也只猎到过一只,却因着程将军打了胜仗,程将军一开口讨赏,圣上便赏给了德妃那个贱人。
楼傆剑上的这只火狐全身毛色火红似火,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在阳光下泛起莹润的光泽。
众人皆惊呼一声,莫不好奇地盯着看。
王贵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先前因着没触碰到圣上的失落和尴尬也已销声匿迹。
程将军如今已成不了什么气候,德妃也没搅不起什么波澜,圣上又一贯与皇后无话。
如今圣上当着她的面将火狐拿出来,应当是要赏给她的吧?!
王贵妃脸上笑意愈深,声音也愈加甜腻了。她走过去撒娇道:“恭喜圣上,今日竟收获了一只火狐。”
她不舍地将视线从火狐身上挪开,丹凤眼里波光涟漪:“圣上,臣妾今年冬日尚未有件新斗篷,这火狐皮毛如此旺盛柔软,若做了斗篷定然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