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过哪个打杂的人会有贴身侍卫的?
他语气认真:“如若你听过东陵医圣这个称呼,那定也知晓我从不救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皆虚伪假面,喜欢守着面子上的那点光鲜,实际上暗地里却比池底淤泥还要脏污。”
他咬牙道:“我最厌恶那些人。”
这段时日朝廷之人一直在寻他,他躲去崖州,却不想在那儿竟碰见曾经的济广伯,这才知晓韩微竟入了宫。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来长安一趟。
他本以为,济广伯将心心念念的人迎入府中,定会好好相待。哪知人年纪轻轻地就去了,连留下的唯一血脉也被逼着入了宫。
即便是将济广伯揍得鼻青脸肿也难解他心头之恨,故而离去前,他给人下了毒,神情会日渐恍惚,只会是当成崖州生活清苦,曾经的伯爷难以忍受,精神不济而已。
如今听了韩微的话,他才觉得自己那毒着实是下得轻了。
他应当让济广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韩微心脏突地一跳,紧张地咽了咽,脑子转得飞快:“正想与师叔祖您说,他为了押镖方便,才会经常假扮成他人。”
杜泽盯着她看了许久,这才点了点头,摆摆手让她离去:“既如此,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韩微面上表情淡然,实则背上冷汗涔涔。
杜泽若是再多看她一会儿,她便要败下阵来了。
杜泽看着紧缩的房门,忽地沉沉叹了口气。
这丫头紧张成那样,难道以为能骗得过他?
罢了。
农家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早些。
昨日事情发生得太多,韩微心绪难定,想了大半夜这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哪知道天还只是蒙蒙亮,就被高亢响亮、此起彼伏的鸡鸣声给吵醒了。
走出房门时,哑巴婆婆已经起身,正朝她房门走来,见她醒了当即喜上眉梢。
她走到韩微面前,服了服身子,这才示意了下手中的木盘。
韩微本想避开她的礼,却因着自己刚睡醒,反应有些迟钝,再回神,哑巴婆婆已经行完礼了。
木盘上放着一小碟黑乎乎的、散发着浓郁苦涩草药味的凝膏,边上留了张纸条。
纸上字体龙飞凤舞,缺笔少划:“自己情郎,自己换药。”
韩微怔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赶紧将纸条给收了起来。
她还是不能直视“情郎”二字。
“谢过婆婆。”
韩微端着木盘往西侧屋子走去,屋门口站着一步都不肯挪的两个侍卫今日却不见踪影。
韩微还以为是圣上醒了,侍卫去了屋内。
她敲了敲门,却不见人来开门。
她等了等,这才推门进去。
屋内的光并不是很亮,韩微剪了灯芯,又换上烛油,这才将灯罩罩上。
圣上余毒未清,师叔祖说前三日需一日三次地换药,总是亮堂些,才好换药。
楼傆闭眼躺在床上,睡着的姿势如同昨日,丝毫未变,就连被角都未起一丝皱褶。
“圣上。”韩微凑近楼傆耳边,轻声喊了几遍。
圣上却依旧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韩微心中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圣上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昨日还有侍卫可以帮忙,今日那二人不知去了哪里,韩微又不好喊哑巴婆婆或者老更夫过来,只得自己独自一人替圣上换药。
只是楼傆体格高大,韩微若要换药,须得将人从床上扶起才行。
她看着上身赤|裸的楼傆犯了难,在心中给自己好一番鼓气打劲后,她将木盘放置在矮凳上,自己坐至床边,努力将圣上扶起。
可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她累得手都在颤抖了却还没扶起圣上。
韩微小脸累得红扑扑的,喃喃道:“再来一次,若还是不行,还是喊人来吧。”
她双手撑在楼傆肩上,用力往前一推。
没想到,这次竟成了!
韩微面上欣喜,当即也顾不得手臂酸疼,就动手拆了楼傆身上的纱布。
好在杜泽昨日缠的纱布并不难,韩微试了一下便解开了。
韩微坐在床边,用自己细瘦的肩膀抵住楼傆,动手将一圈圈的纱布解开,解至最后一圈,她正准备撤走纱布时,余光一瞥,动作瞬间顿住了。
满室静默中,突然响起楼傆的声音:“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