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他。
第一次去榆林考试的时候,她心里惴惴,毕竟刚来到这个人比蚂蚁还多繁华世界,她需要用一场考试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是,原来有些人是不需要跟任何人证明自己,就可以被所有人簇拥的吗?
她跟着一些四高的学姐学长走进到处花开的小道,忽然听到一片喧哗声,迷茫中,抬头看去。
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天桥走廊上,一个少年正被另一个高大爽朗的少年拉到阳台上,说着什么事,好像要借他家的度假山庄。
那人不咸不淡的,应了可以,那少年高兴,搂着他的脖子,摇晃下,他抵在了阳台上,没有理会那些眉眼昭然叫嚣着玩闹的同学,凑巧往下看来。
她被秦元拉进了边上小道,说那边有鱼池。
“凉凉,这边有鱼,还挺肥的,榆林就是有钱啊。”
她转头看池子。
的确好多鱼,真肥。
这种鱼在她老家养不了这么大,保管被捞了宰杀。
老刀笑她,说这种鱼是观赏鱼,不能吃的,也不好吃。
还有不好吃的鱼?
在老家,猫跟狗都有人吃的。
她不理解,但也觉得挺好。
第二次竞赛,可能因为第一次排名挺好,她发现教室安排变了,她挤进了一堆榆林跟其他好学校的尖子生赛场。
一进门,她看着这些满满当当的陌生人,有些紧张,抓紧了手里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文具,她默默按照上次的方法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正要坐下。
有人忽然抽走她的椅子。
“诶,你是那个奚凉?认识下啊,没想到四高也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那人在笑,但打量着她,眼神让她不太舒服。
一开始,她就知道这里跟老家不一样,老家可以打架,在这里不行。
她碰了他们一根手指头,她跟姐姐都会付出巨大代价。
“我.....”
一人从教室门口走进来,没走中间,很随意地往靠窗这边走,伸手扣住那人拉开的椅子,往原位推了回来,给自己腾出了路,而后看了那少年一眼,后者讪讪,乖乖坐回自己位置。
原来这人不是坐她身后的,这个少年才是。
当时不知道她是谁,后知后觉才听说这人。
从初中开始,一直联赛万年第一。
有次走过校外,身边老刀瞧见对面学校开出的一辆车,艳羡说人家一个车轱辘可以买他们家一套房。
她当时想,她可能用一辈子才能买一套房。
原来也只能买那个人一辆车的车轱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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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总能参加竞赛,只要有竞赛就有她,一开始还好,没人留意她,后来,那些人观望她的眼神就变得复杂了。
她看不明白,隐隐觉得跟村里那些人不一样,不是挑剔,不是嫌弃,也不会念叨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赔钱货....但依旧带着某种审查式的眼神。
也谈不上多敬畏,大抵都知道她家境不好。
秦元说过一句话,说这些人很早就明白不管他们多优秀,就算从四高考出,能跟他们同一个赛场,甚至在排名上强于他们,最终也都是带着面试简历跑到他们家的分公司小心翼翼面试。
当时自视学渣身份的老刀有些咋舌,不太赞同,“你知道呢?读书还是有用的,虽然我读不好。”
秦元神色郁郁,说他爸妈就是从小的学霸,可最后还混得不如班里常不及格的小霸王。
骄傲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抵着你的后背推动你往前走。
但当你走到终点的时候,才发现桌子上的果实放在一个箱子里,但钥匙在别人手中。
你愤怒了,想要强行砸开箱子,却被剑一把戳死了。
你醒来了,发现这是一个梦,正庆幸时,忽然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原来握剑的人手里有缰绳,原来你是牛马。
你还是在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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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不适应,就常窝在僻静的鱼池那边等考试开始。
有一次是联考,老刀也能来,他依旧带来早餐,嘴里跟她提起什么会长。
她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低头看了下手里的牛奶,刚打开,看秦元没有喝的,随手把这瓶牛奶给了他,但一抬头,看到鱼池对面有一个少年正在给鱼池里的胖头鱼喂饵料。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些鱼不怕人,噼里啪啦拍着尾巴聚集过去,在他面前溅起水花。
她忽然想起四高老师带他们过来考试的第一天,特地嘱咐过让他们不要碰这个学校的东西,花草鱼啊什么的,都别碰。
人就更别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