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次就熟稔了,对这个爽朗高大的青年蛮有好感。
“以后不用来了,手术好成功的。”老太太不会说普通话,只会家乡那边的土话,是她的女儿给翻译的,
“没事,我是自己当老板,阿奶,你别担心,我不碍事的。”
老太太夸他真能干。
老刀憨憨笑着接下了,反正他爱被人夸,多夸点啊,哈哈哈。
嬉笑中,老刀说了一句,“还是凉凉出息,她书读得好好,都是国外最好的学校,我长这么大没见她这么聪明的人,以前跟我连着好几个小时打游戏赚外快,回头第二天考试,她还是能考第一。”
他也曾见过那些段子,说什么学霸表面上对同学说自己回家玩游戏看小说,一点都没上心,其实回家矜矜业业挑灯夜读。
奚凉倒是想努力,但她缺时间,那两年她不知道为什么,疯了一样想要挣钱自己交学费跟伙食费.....
有一次他记得自己说过:“反正念娣姐都要给你交钱了,你咋还要这么辛苦打游戏啊?万一被学校抓到,也会被骂的。”
当时奚凉数钱的笑脸一下就没了,郁郁说:“谁赚钱不辛苦?她有自己的好日子,不能因为我那么辛苦,至于学校,你别管了,你当那边真不知道呢。”
“啊?”
“只要我不影响学习,不影响竞赛荣誉,不影响学校拿到的名声,他们就会让规矩为我放松,也许这就是规则咯——规则是因为利益而生,又为利益而改变的。”
当时他就知道奚凉跟自己不一样,她聪明,狡猾,洞察世情,可惜他们终究太小了,又因为出生在最底层,缺乏从上而下的视角,忘记了另一个规则。
那才是真正的铁律。
——利益永远会被更大的利益打败,规则永远在变。
奚凉败在来自周氏那样的庞然大物带给学校的利益上,也败在这个社会最冷酷的秩序之下。
底层的,要被打回底层的终究太容易了。
只需要她的父母出面,她就会被拽回那个小山村。
还好这个老太太帮了奚凉。
老太太不知道其他事,是从老刀这个人身上确切知道奚凉现在不缺钱,也有房子的,身体也没啥事。
在他们的圈子里,只要不缺钱,1有房子住,也不生病,还有啥事过不去的,那是顶顶好的神仙日子了。
她忍不住感慨凉凉打小就跟人不一样。
“是不一样。”边上妇人说:“以前我们那小破村子别看穷,但年年都有那些表演的人来,当时老娘不让我们这几个孩子看,说不干净,但也不敢对外说,也就凉凉那丫头胆子大,一看那些表演就拽了她弟弟,要把他拽回家,他弟不愿意,她就说这些东西看多了以后读不起书,要犯罪的。”
老刀好奇地问是什么表演。
妇人一时卡壳,有些难以启齿,倒是老太太干脆,“就是那些脱衣服的,你是城里人,没见识过,以前那年代哦,小地方多的是这种表演,脱了衣服把一些人引过去,一边表演一边卖东西,什么吃的喝的穿的,质量不行的都卖,那种东西么,看多了,脑子都不拎清了,啥东西都买...”、
“别说一些大人看,好多小孩也看,好多也的确读不起书,一大群小流氓。”
老刀红着脸咋舌,越发了解到奚凉是有多艰难才能从那个地方飞出来。
“可是我听你们说当时凉凉也被打了。”妇人老公是小镇的,小镇没这事儿,但他听说过,插了一嘴。
妇人跟老太太一时沉默,老刀皱眉了,“被谁打的?”
“被村里的男人,说她不懂事,小丫头片子管男孩子的事....她爹当时也在场,闻声赶来就踹了奚凉.....打了好几下,后来把她弟弟架在脖子上往表演台最前面去看表演了。”
老刀脸都黑了,骂了好几句,当得知那老东西早些年就因为看表演冻死在沟里,顿时笑了。
“该啊。”
老太太表情有些微妙,也点点头说:“是该。”
她没说当时请来的那一场表演不是往日那些下九流表演,而是正正经经的戏曲跟一些宣传文化法律的,一些村民虽然意外,但也有不少人懵懵懂懂看着,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小孩子们一边吃着油炸窝子,一边好奇看着上面的人表演,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亮光。
而且这边还架了暖炉子,外面有大棚架好,不少老头老太太都愿意坐着看,毕竟还比家里暖和呢。
只有一些好那一口的不正经的老爷们骂骂咧咧走了。
奚凉他爹就是其中之一。
她当时看着那人拎着酒瓶子摇摇晃晃走进黑夜里。
后来她看完表演回去了,走在小道上,骤瞧见道上新挖的沟槽边上有掉落的酒瓶子,大雪天的,瓶身已给雪层掩了一半,她一惊.....但什么都没想,绕路走了另一边。
该啊。
——————
老刀本来还想问问奚凉被那渣爹拽回老家后怎么样了,是不是也挨打了,手机铃声却响起了。
奚凉的。
当听到奚凉说的,他很惊讶。
“美国?多久啊?不会不回来了吧。”
“不会?那就好.....不过,你不回来也行啊,在外面重新开始?”
奚凉那边沉默了一会,说:“你是在医院?”
“额?你咋知道?”
“你的情绪不多,大概是听了我过去一些事,又开始伤感了?我还不了解你?”
“你真的是....你上辈子是蛔虫妖吧。”老刀羞恼,故意恶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