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常开不败,宋小河不论春夏秋冬,都能在盛放的樱花树下荡秋千。
沈溪山出任务的第一天,宋小河埋了一张平安符在树下的土里,对着满枝落下的缤纷合上双掌,默默许下沈溪山平安归来的心愿。
日出时,宋小河就站在树下修习法术,日落后,她就荡着秋千猜测沈溪山到了什么地方,遇见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沈溪山是仙盟宠爱的天之骄子,宋小河与他同为内门弟子,却只能在仙盟每年一次的祭仙大会上才能正正当当地与沈溪山见面。
他会穿着天字级特有的雪白金纹长袍,站在所有弟子的最前方。
而宋小河则穿仙盟统一内门弟子的宗服,站在末尾的位置,只能够穿过遥远的距离,看到沈溪山模糊的背影。
他总是被许多人环绕着,仿佛那些衣着华贵,出自名门望族的少男少女,与他才是同一类人。
而其他人,连走近他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无所谓,宋小河会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把沈溪山唤作小师弟。
好像这样叫着,她就与沈溪山有了那么一层隐秘的,别人都不知道的联系在其中。
沈溪山出任务的大半个月之中,宋小河多半都无心修炼,总是想着念着,小师弟怎么还不回来。
懈怠的代价,就是眼看着月底考核将近,宋小河的法术还没有修习好,只能熬大夜来修炼。
谁知熬了一个天昏地暗之后起来,仙盟竟变天了。
沈溪山陨落的消息传回仙盟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外传播,一石激起千层浪。
江南名门嫡脉的独子沈溪山,乃是三岁就被收入仙盟,成为盟主的亲传弟子。
不过才十七岁,他在剑术上的造诣就超过了有着百年修为的大剑修,是被无数仙门子弟追捧的奇才,也被誉为“少剑仙”。
飞升只差临门一脚。
如今一个任务,让他有去无回。
仙门新星,就这般悄无声息地陨落了。
别说是别人不信,宋小河也不相信。
她顶着熬了一整夜的黑眼圈,哭着去找了师父,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檀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一口气,虽尽力掩藏了惋惜的神色,却还是让宋小河看了出来。
她哭着问:“师父,你不是说小师弟是仙盟的心肝吗?说这任务只是做做样子,他不会有危险的吗?”
梁檀知道她会问,得到消息的一大早,他就忙前忙后地打听消息,却只得到了这一条确切的,“他们外出不知遇到了什么意外,无一人生还。生魂殿里,沈溪山的魂灯熄灭了,已确认无活着的可能。”
生魂殿里燃灯千盏,每个出任务的弟子都要在临行前用鲜血点上一盏,若人死,则灯灭。
宋小河还是满心地不相信,瘪着嘴摇头,“不可能,小师弟那么厉害,怎么会说死就死。”
梁檀平日里总是蠢徒蠢徒的叫她,但他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徒弟从小养大,真到了她伤心的时候,当师父的哪能不心疼。
他摸了摸宋小河的头,温声道:“小河,仙盟自创立以来就只有一个宗旨,就是维护人界的秩序。虽然在人界拥有绝对的地位,但这背后鲜血和牺牲远远比你看到的要多,猎门更是仙盟之中最危险的一门,他们在出任务的时候随时会丧命的危险,这些于仙盟里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梁檀在对宋小河要加入仙盟猎门这件事上从没松口过,就是因为猎师所做的事情太过危险。
“可小师弟不一样。”宋小河固执地说:“他们都说小师弟会打破几千年的天门牢狱,飞升成仙。”
“凡人在没飞升之前,都会死去,几千年来有多少被世人称作天才的人,到最后不还是死了吗?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化作籍籍无名的一捧黄土。”梁檀给宋小河擦了眼泪,说道:“你我也会是一样。”
满是褶皱的手摸了摸宋小河的脑袋,安慰道:“身边的人都会相继离去,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宋小河才十六岁,理解不了这些大道理,也习惯不了沈溪山突然的死亡。
她擦干了眼泪,从沧海峰跑出去,用了两天的时间在仙盟转了个来回,去打探消息。
沈溪山去了哪里,执行什么任务,遇到什么危险,尸骨又在何处。
这些问题竟是一个答案都没有,只是魂灯灭了,出去的人全部失联,他们就认定沈溪山一行人已全部死亡。
有些山峰甚至挂起了白布,开始祭奠沈溪山。
宋小河见了后气得要命,偷偷拽走了白布,撕碎后扔到了河里。
她坚定地认为,小师弟没有死。
几天下来,宋小河的眼睛都哭肿了,还耽误了修炼,月考核也就不出意料地没合格。
督门的人向来严格,加上宋小河已经是今年第四次月考核没完成了,按照仙盟的惩罚,她被罚去外门一个月,直到下次考核合格才能回来。
宋小河还沉浸在沈溪山死讯的悲伤之中,又被罚去了外门,可谓是雪上加霜。
她背上小行李与梁檀道别的时候,眼睛肿得像大核桃,中间开了条缝看人。
梁檀的叹息一声接一声,肠子都快叹出来了,给她塞了最爱吃的糖,说:“仙盟的规矩,为师也没办法,好好修习,尽早回来。”
“知道了,师父。”宋小河无精打采地应了,捏着糖去了外山。
仙盟十二峰,其中教习弟子占七座,其他则是师长和盟主所居住之地,被称作“内山”。
再往外的山峰,群峦叠嶂,高低错落,统一被叫做“外山”。
宋小河收拾东西去了外山,由于是内门来的,外门的弟子都不敢欺负她,就给她安排了一处较为偏僻的住所,让她每天扫落叶。
在沧海峰的时候,师父总是会用法术打扫得干干净净,从不用宋小河做这些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