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檀一见,白俊的脸上登时染上绯红,小心翼翼地接在手中,赞叹道:“慕鱼的绣工越发厉害了,怎么将这香囊上的鸳鸯绣得如此逼真?好像马上要飞出来一样!”
钟慕鱼被他逗得心花怒放,前俯后仰地笑了一阵,然后低下头,面容染上少女的娇羞,“那你说,我把这个送给颂微,他会喜欢吗?”
梁檀的神色猛地一僵。
他捏着香囊的手指下意识收紧,表情在不断地变化,但他又想维持笑的模样,于是在他的努力之下,整张脸都有些扭曲,看起来十分奇怪。
宋小河往前走了两步,将梁檀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看见师娘侧着脸,将目光落在了梁檀的师父的脸上,把师父的表情看了个彻底。
宋小河想,师娘其实都知道。
但她假装不知,还要开口说:“幸好颂微没有修无情道,否则我这香囊还不知要怎么送出呢。”
梁檀已然说不出话,失去了笑着应和的能力,沉默不语。
钟慕鱼就说:“梁子敬,你帮我将香囊送给他,好吗?”
梁檀盯着潺潺溪水好一会儿,只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好。”
话都传进了宋小河的耳朵里,她抿着唇静默良久。
然后才开口,“若我爱慕一人,那人在这世间便是独一无二,就算再如何相像,也替代不了分毫。”
她心中的称会一直往师父的方向压去,于是这句话中带了些赌气。
她已然明了,师娘钟慕鱼的爱慕之人,就是梁颂微。
其后她嫁给师父,可能是因为愧疚,可能是将师父当做替代品,但不会是因为爱。
于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梁檀都与宋小河一起住在沧海峰,只有零星几日对小河说要去千阳峰看师娘。
实则他到底去没去,宋小河也不知道。
宋小河觉得自己愚笨。
她早就该明白的,钟慕鱼到底也是钟氏嫡女,就算她不受娘家待见,还有个与她相当亲密的嫡亲弟弟,她的衣裳哪里用得着自己缝呢?
也是在钟慕鱼刚才拿出的香囊上看到了细细密密,精致娴熟的针脚和绣纹时,宋小河才知道,这些年一针一线给她缝衣裳的人,根本就不是钟慕鱼。
梁檀揣着香囊回到了竹林小院,宋小河在后面跟着。
沈溪山落后三四步的距离,将她垂头丧气的模样看在眼里。
就算是到了几十年前,见到了与她年轻差不多的师父,宋小河还是跟条小尾巴一样,安安静静地跟在梁檀身后。
现在师徒俩都不怎么高兴,伤心的样子如出一辙。
日暮降临,梁檀回小院之后便进房休息了,晚饭都没吃。
宋小河与沈溪山就在竹林边上坐下来,开始守株待兔。
夜明行稀,许是因为寒天宗坐落在北境,夜晚的温度格外低,吹在脸上都是冷的。
宋小河躺在地上,枕着双臂,睁着眼睛看着夜空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表现得太过安静乖顺,沈溪山的心里就隐隐不安,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宋小河,只能希望现世的梁檀快点出现。
只有他才能结束这场逆转时空之旅,将他们带回现世。
宋小河好像睡着了,闭上了眼睛,白嫩的脸颊显得很稚气。
沈溪山缓缓靠过去,从储物锦囊中拿出毛茸茸的毯子,轻轻盖在宋小河的身上。
往常只要她睡着,就算是将她抱起来走一圈也不会有动静,现在沈溪山只是给她盖了个东西,她就颤着睫毛,不安地翻了下身,侧面朝着沈溪山。
沈溪山动作停了一停,过了会儿,才将手落在她的后背,力道轻柔地拍着。
夜风也变得温和了,沈溪山低着眸,看了宋小河半宿。
隔日,梁檀在天不亮就出了门。
门窗轻响,宋小河瞬间就睁眼醒来,看见梁檀离去的背影,她匆忙爬起来跟上,动作间还不忘拉上沈溪山。
天色灰蒙蒙地,像是要下雨。
梁檀心情低落,也不好好走路,一脚深一脚浅,也不知要去哪里。
行过一处山涧,越走越偏僻,行了一个时辰之久,竟完全出了寒天宗的结界,来到了宗门的后山之处。
宋小河和沈溪山就耐心在后面跟着。
却见他终于停下,在一块座椅似的天然石雕上坐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
凭空响起一道年轻的声音,在问梁檀。
梁檀答:“我不开心。”
那人说:“你总是在说废话,不过没关系,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我可以纵容你。”
梁檀:“……”
“你都看出来我不开心,为何还要说风凉话?”梁檀道:“我走了一个时辰来找你,你还藏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