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传来温柔的轻声,宋小河偏头看去,就见谢归站在边上。
他穿着一身竹青长衣,长发冠起,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正笑着看宋小河。
“谢春棠,你也来了?”宋小河道。
谢归上前,与她走在一起,说:“在下也陪宋姑娘走一程吧。”
三人同行,苏暮临与谢归不对付,阴阳怪气地刺了他两句,随后走到了夏国。
荒败了百年的夏国,灿阳之下,鲜艳的海棠花随风飘摆着,落了满地的花瓣,美不胜收。
谢归站在了海棠树下,忽而一个少女跳下来,扑进谢归的怀里喊着哥哥。
这是谢采蕴。
兄妹二人向宋小河道别,漫天的海棠花瓣纷飞,天边晕染了霞光,宋小河便在红霞之下,继续往前走。
她和苏暮临走过寿麟城,走过长安,走过江南,来到了南延的不辞春。
面前站着步时鸢。
她手中握着珠串,面色虽然还是消瘦的,但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温柔的眼眸看着宋小河。
“小河,走到这里了?”
宋小河轻哼了一声,有些生她的气,“鸢姐,何故骗我?”
步时鸢抬手,往她脑袋上揉了两下,并没有解释,只是说:“再往前走走,还差最后一步了。”
宋小河便继续往前走,苏暮临停下了,与步时鸢站在一处,没再向前。
她独身一人前行,身边的景色暗下来,天地混沌。
周围起了大雾,宋小河渐渐看不清前路了,她走走停停,四顾茫然。
“宋小河!”
一声厉喝炸响,宋小河被吓了一跳。
随后她就看见面前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人,其中关如萱和钟浔元,钟慕鱼和鱼皎站在前方。
后面的众人,有些她认识,是寒天宗和钟氏,有些不认识,是各门派的人。
“你勾结魔族,不知从何处盗取了这通天法力,意欲何为?”
“你杀了钟氏家主,搅乱了整个寒天宗!你害得关氏族人离散,闹得人界不得安宁!”
“你将沈溪山拖下神坛,他原本是天纵奇才,走通天之途,而今却落魄至此,还因你而死,你可有悔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嘈杂的声音充斥了宋小河的耳朵,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呵斥重重砸在她的心头,众人疾声厉色,让她下意识心生畏惧。
云馥从人群中走出来,讶然道:“你犯了那么多罪吗?”
“你们这是对我强加莫须有的罪名!”宋小河生气了,大声反驳道:“我根本就没有做错!”
“我也没做错啊。”关如萱说:“我是为了我的家族,若我不做那些事,关氏就会落没,我的族人亲朋,最终都会流离失所,成为食不果腹的平凡人,我没有选择。”
“我也没做错。”鱼皎道:“我是为了我师娘,她平白被恶人砍了手脚,我只不过是想再让她奔跑,抚琴。”
“我娘为不辞春战死,舍弃性命,最后因皇权贵族的私欲被强加污名,被世人唾骂那么多年。这样的掌权者,不止是我娘,定然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人被诬陷,残害,我不过是想肃清那些人而已,难道我做错了吗?”云馥紧跟着说。
到了钟浔元,他耸耸肩,道:“我年幼被舍弃,无人在乎我的死活,我只是想要活下来,活得更好罢了。”
宋小河攥紧拳头,“可你们害了无辜之人!”
“他们也害了许多人。”云馥转身,指向身后的众人,说道:“这便是现世凡人的模样,你分明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却说你有罪。”
云馥对着宋小河笑道:“你身怀龙珠,又拥有那么强的力量,在他们的眼里本身就是一种罪啊。世人罪孽深重,如此肮脏不堪,不公之事遍布天下,险恶之心比比皆是。宋小河,这样的世人如何拯救?值得你用尽所有去庇护吗?”
“这就是你追寻的大道?”
那些人站在她面前,对着她指指点点,厉声责骂,将一切罪名压在她的头上。
宋小河的脊梁渐渐不再挺直,娇小的肩膀扛不起这样的压力,她有些瑟缩,往后退了两步。
归根结底,她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有通天的本领,与这么多人为敌?
或许舍弃一切,世间再如何肮脏,如何纷乱,都与她不相干。
她应该往回走,走回沧海峰那个属于她的小屋里,那才是她此生的归宿。
宋小河如此想着,可脚步却迟迟不肯后退,身前的骂声越来越响,扑面朝她压来。
“宋小河。”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并不响亮,但宋小河还是在吵闹的责骂中听得清清楚楚。
她惶然转头,就看见沈溪山站在侧旁,嘴角挑着一抹不明显的笑,眸光清亮。
宋小河紧忙往前两步,跑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抱住,眼泪尽数蹭在他的胸膛。
“你这个笨蛋,怎么又在哭?”沈溪山笑她。
宋小河仰起头,看着沈溪山,茫然地问道:“何为大道啊?我不明白,沈溪山,你告诉我。”
沈溪山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抬手,在她的耳垂处捏了捏,又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随后说:“你回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