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让人脱了衣服上药的是他,到最后莫名面红耳赤的也是他。
反观商琅。
顾峤心里跟浇了一盆冷水一样, 只从人那一句干净利落的“陛下”里就看明白了,丞相大人怕是半点龌龊心思也无。
方才渗汗……约莫也只是因为与君王挨得太近了吧。
还是赤着上身见君主。
丞相大人权势滔天, 却循规蹈矩到顾峤都不知道该不该骂他一声“墨守成规”。
很多次顾峤都忍不住想,若是商琅是那等乱臣贼子,说不定他还会更坦率地告知自己心意,倒不至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生怕污了那一片清风晓月。
顾峤胡思乱想半晌, 回过神忽然发现商琅迟迟没有将衣裳给穿上,便有些茫然。
方才丞相大人脱得那般艰难,怎么眼下反倒不想穿了呢?
“陛下, ”商琅又喊他一声, 顾峤一应, 就听见他道,“可否能给臣些东西包扎一番?”
这么一句话立马给顾峤点醒。
什么不想穿,这是怕药沾到衣服上所以穿不得!
不是商琅在场, 顾峤都想在头上敲一下让自己清醒清醒。
他眼下心绪太乱, 被人这么一提醒才又凑上去给人包扎, 直接从自己衣摆上扯了块绸缎, 小心地覆在伤口上面,末了还不忘打个精巧的结。
一片靛蓝色就这么落在了人的肩头,顾峤不再去看,主动帮着商琅将衣裳重新穿好,福至心灵地瞥见人颈侧布料濡湿半分。
受不住。
这一次是真的退开了,退到一对正经君臣的距离,瞧着半分也没有往日亲密。
如果忽略掉帝王还红着的耳根和侧颊的话。
商琅似乎轻笑了一声,但顾峤重新抬眼的时候,什么多余的情绪也没看出来。
“如丞相愿,这几日便留在宫中养伤,”顾峤提起两人方才的话题,又笑,“先生此次可莫要再对朕有欺瞒。”
“臣遵旨。”
商琅整理好衣裳便站起身来,那抹靛蓝透过素白的衣料隐约透出来,顾峤只瞥了一眼就莫名觉得脸又要烧起来,连忙挪开目光。
眼下冷静下来,顾峤才发觉自己身上也湿了一片,便道:“朕去沐浴一番,先生请便。”
顾峤从来没拘束过商琅在宫里的行动,丞相大人的性子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顾峤吩咐过后就喊人备来热水沐浴去了。
商琅没有候在殿内,在顾峤转到屏风另一侧后不久便走了出去。顾峤听他阖上门,便将注意力给收回来,把自己沉进了水里。
方才备好的热水,在这样还带着轻寒的天气里尚且泛着雾气,蒸得顾峤脸也泛热,半分也静不下心来,反倒是越发地燥。
哪怕闭上眼,所见到的也全都是商琅带着汗的脖颈,精瘦的腰——
连他梦里都不曾出现这么出格的东西!
不敢再想下去,顾峤低头把自己埋进水里,“咕嘟咕嘟”地吐泡泡。
泡到水凉他才爬起来,全身倦懒使不上力气。
便干脆青天白日地窝在了榻上。
顾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过来的时候一片漆黑,只有侧边还燃着一支将尽的烛火。
殿内很安静,除了火焰燃烧的轻响之外就听不见旁的声音,连第二人的呼吸声也无。
商琅不在殿内。
那这烛火?
顾峤起身下榻,准备将其余的点了,就听见外面轻手轻脚进来一人。
听着脚步声,不像是丞相大人,应当是个女子。
“何人?”
顾峤出声问,那边似乎被他吓到了,静了一下才细声道:“奴婢是宫里伺候的,来为陛下剪烛。”
“丞相呢?”顾峤问了一句之后就没再管那个宫人,直接询问商琅的行踪。
“丞相大人方将从书房里寻了本书册,眼下在侧殿歇着。”
宫人答话,顾峤让人将烛火全都点起来,然后就披了外衣起身,准备去寻人。
走到一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宫人方才的话。
书房?哪个书房?!
若是御书房还好,里面倒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不少商琅同他借阅了还回来之后又被标得密密麻麻的籍典。
但是寝宫里的那间小书房不同!
且不说顾峤自己在里面藏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连他自己也记不清的东西,就单论里面的书册,也没几个正经东西。
商琅拿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顾峤不敢细想,加快了步子,在走到偏殿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住了,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