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酒酒看了眼康熙, 他说的对。
阮酒酒听从的收回脚步,站在窗边,和康熙一起偷窥着屋里的情况。
多亏是天气热,窗户支了起来,否则面对糊着纸的窗棂, 屋里什么都看不见。
由于身高视角的原因,小矮子们坐在地毯上,背对着窗户, 发现不了站在窗边的康熙和阮酒酒。
奶嬷嬷倒是看见了,但是阮酒酒对她摇摇头, 奶嬷嬷心情紧张的保持安静, 没有出声提醒小阿哥们。
康熙和阮酒酒就这么在窗户边,看着胤禛和太子趴在地毯上玩拼图,看了小半个时辰。
胤祚也穿着肚兜,在铺了一层软垫的地毯上,爬来爬去。他肚兜的颜色和胤禛身上衣服的颜色,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兄弟。
太子看到时, 很是眼馋。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多说。
有了师傅教导后, 太子越发认知到,自己身份和其他兄弟们的区别。因此,太子格外珍惜和胤禛的关系。
太子隐约的认知到,他和别的兄弟,可能都不会再有和四弟之间这般纯粹的兄弟情了。
一个是储君殿下,一个是回炉重造的曾经当过皇帝的人,心态上奇异的互相平等,谁也不从身份地位上,想高攀对方,或者畏惧对方。
当最后一块拼图,终于拼上了,康熙和他的儿子们一起露出了开心满足的笑容。
康熙扯了扯阮酒酒的衣袖,阮酒酒疑惑的扭过头,等着康熙说话。
康熙却指了指边上的走廊,阮酒酒了然的跟着他,往走廊走去。
康熙和阮酒酒刚离开窗户边,胤禛就回头往外看了看。
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味,但是额娘怎么不在外面。
“四弟,怎么了?”太子也回过头。
胤禛让太子把拼图收起来,别弄掉了后,给胤祚不小心拿到嘴里咬着吃。
“没事。我就是感觉额娘好像来了,但是屋外面没有人。”胤禛道。
太子往外多看了几眼:“一定是你想德娘娘了。一会儿咱们就去见德娘娘。”
“好。再陪小六玩一会儿。”胤禛道。
胤禛说的陪胤祚玩儿,就是捧着一本书,让太子给胤祚读书。
美名其曰“寓教于乐”。
太子格外心疼六弟,有这么个爱读书的亲哥哥。
但是,太子还是很乐意去给胤祚念书听。
大概是平日里,都是师傅教他,他也想好为人师一下。
“玛琭,朕不打算让七阿哥留在宫里。”康熙走到走廊转折处,才道。
阮酒酒安静的等着康熙继续说下去,她专注而包容的看着康熙。
康熙饱受折磨的内心,被她温柔的眼神抚平。
“七阿哥腿脚有缺陷,不适合在宫中生活。宫中的奴才是什么样,朕都知道。人心如此,朕能看到的地方,奴才们不敢对主子不敬。但是,朕看不到的地方,朕不能保证,七阿哥能够和其他阿哥受到一样的尊敬。”
“朕不掩饰,也不辩解。面对这样的儿子,朕无法疼爱他胜过其他孩子。所以,将他送出宫,由信任的大臣教养,反而对七阿哥的成长更好。朕年幼时,也曾在宫外长大。大阿哥和三阿哥亦是如此。七阿哥养在宫外,并非特例。”
“纯亲王隆禧才病逝一年多,他唯一的遗腹子,在上个月也夭折了。他这一脉,是绝嗣了。朕想等七阿哥成年以后,将他过继给隆禧,作为隆禧的嗣子。这样,他承袭纯亲王的爵位,后半生也算有了着落和依靠。”
康熙絮絮叨叨的和阮酒酒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和考虑了数日的决定。
“皇上为七阿哥考虑久远,是七阿哥之幸。”阮酒酒道。
“你不会觉得朕没有做好一个父亲的责任吗?朕因为这个儿子身有残疾,就放弃了他。”康熙除了想当个好皇帝,就是想当个好父亲。
做出这个决定,与康熙本心相悖,康熙心中也很痛苦。
阮酒酒轻轻的抱了抱康熙:“这不怪皇上。若是皇上当真厌恶放弃七阿哥,就不会想到让七阿哥去承嗣纯亲王了。皇上正值壮年,宫中已有七个阿哥,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阿哥。那般多的皇子,岂是能人人得封亲王爵位的。七阿哥成年后,就有纯亲王的爵位,又得皇上您看顾着。皇上您为七阿哥考虑的足够周全。”
“不过,我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因为我并非是七阿哥的生母。旁观者清,也旁观者冷漠。倘若我生有不健全的孩子,我只会想着把他留在身边。”阮酒酒道。
“童言无忌。你的孩子都会是最健康的孩子。若是上天对朕不满,罪责便由朕来担当,而非让责罚连累到你和我们的孩子。”康熙严肃道。
“好好好,童言无忌。”阮酒酒道。
她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小孩子。
可在康熙眼里,他宠着她照顾着她,她就还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子。
“皇上,七阿哥的腿疾,和您无关。这不是上天对您的不满。相反,是上天知道皇上您是仁君慈父,才会让七阿哥降落在宫中,能有个安定顺遂的优渥未来。”阮酒酒道。
康熙眼神微动:“你真是这样觉得的?”
“我从不欺骗皇上。若非真心,又何必说出。皇上您想,若是七阿哥出生在平民人家,所遭遇的坎坷波折,只会更多。不能入朝为官,不能做体力活,便是娶妻都要更艰难些。这世上不会事事圆满,人人健康,总会有不健康的婴儿出生,来人世间走一遭。那还是降生在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更好,能用权势庇佑,躲去一些不顺。”阮酒酒道。
康熙这下心里是真的轻松道:“你总是能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事情。倒是朕钻牛角尖了。看来,七阿哥还是个会投胎的孩子。”
“那可不。皇上回来后,应该还没来得及去看七阿哥。等您看到他以后,定会承认,他是个聪明又漂亮的孩子。”阮酒酒道。
康熙道:“朕就不去见他了。少见几面,感情不深,别离时就不会太难受。”
阮酒酒对此没有再劝,她只静静听着康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