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是陆大人小叔叔,晁大人想要搬救兵,未免寻错了人……”
“混账东西,究竟是谁让安郡王进都察院的?赶紧给他轰走……”
安郡王和晁钟一言不合就干仗,陆青帆作壁上观,差役、文书皆左右看看、不知该帮谁。
于植一脸生无可恋,心中更加后悔:早知如此、合该在安郡王挤上马车的时候就把人轰走啊!
又特么的说偏了!
且说仵作房内,云曦不知外间争执之事,仍旧专注地在验尸上。
尸首有一定程度的焚烧、一些伤口的细致模样确如于植所言,过量的红磷、硫粉,跟人的肌肤触碰之后形成的古怪伤口,狰狞得很。
“不愧是在大理寺复核案件多年的寺正大人。”云曦轻声喃喃着,手上验尸的动作可不慢。
带着羊皮手套子的莹白素手,用寒芒迸射的锐利尸刀一下子切入死者的腹腔内,一股焦炭酥脆的响声混合着血肉黏腻的声音杂糅在一处,构成了古怪且诡秘的验尸场景。
青果看自家小姐已经开始剖腹验尸,给尸首涂抹药汁的动作也跟着加快了。
每个尸首都没多涂,只涂出一块完整的部分便可,例如手、或脚、或旁的。
郑伯吃打不吃记,上一次跟云曦口头上论功夫实在憋屈,这次决定手底下见真章了。
他刚刚拿着自己的术刀切下去,认真地观察了一会死者的脏腑情况,便看到云曦那头已经将第一个死者的所有脏器全部都完整地摘出来放在托盘中……
郑伯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他莫不是眼花了吧?
“云仵作割胃创口太大了吧?”
“什么?肝脏竟然还能这般验测血脉?!”
我的天啊,这肠子怎得就能遇到草药汁子就变色的……”
郑伯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忍不住围观,已然忘了自己要剖腹验尸这件事情。
“创口大没关系,我能重新复原。”
“肝脏器同其他五脏不同,我有些特殊手法可以验血。”
“这是我自制的药汁,郑前辈要看看么?”
云曦耐心地给郑伯一一解释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甚至跟郑伯讨论起了现在这个死者死的时候在做些什么。
“他恐怕正在用膳,这手肘和腕间的动作、还有那烧焦的姿态,都显示着正拿着筷子……”
“若是正在用膳当食道内有残留食物,死者没有。”云曦否了郑伯的推论,指着此人手腕的和骨节的动作,纠正道:“未必就是拿筷子,拿笔更像一点。”
说罢,她利用两根术刀作箸、又利用一根竹签作笔,动作一比较就出来了。
郑伯恍然点头:“确实拿笔更像一些。”
青果见状、索性将分配给郑伯的几个尸首也分部位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些草药汁,企图将其中那些焦黑的脂末融化些。
“说好的比试,现在变成一道验了……”
小青果撇撇嘴,任劳任怨地继续刷药汁。
郑伯虽为人倨傲、恃才放旷了些,但对验尸一途确是真心热爱的。
二人谈论之间互相切磋,学到不少东西。
云曦擅长验尸、手法新奇,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小物件颇为好用,郑伯一开始就知晓。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正经验尸之事上,云曦几乎用掉了所有的手段、利用了可以利用的一切来搜刮“死者身上所有的细微真相”。
看到死者身上逐渐脱落的黑痂、一点点袒露出来的血肉,郑钧喃喃道:“不怪如此,不怪如此……”
能够精准推论死者死因的人、猜测凶犯动机和模样轮廓的人,怎可能是空口白牙地猜忌呢?
那些实打实的推演都是在云曦这些细末的验尸行事中自成章法、才有了精准的验尸结论和对凶犯的细致揣摩。
等到郑伯反应过来,才发现天色暗黑、他和云曦已经齐齐验完了八具尸首。
期间二人皆有动手、你来我往,各自展现专精领域的能耐,当真是酣畅淋漓。
“痛快,痛快!”郑伯顾不得擦手,冲着云曦主仆认真地道:“郑伯甘拜下风!”
云曦的透明手套子上也沾染着黏糊血红烂黄的不明液体,她想虚扶郑伯、又惊觉不妥,只好托着双手客气地道:“郑前辈不必自谦,今日与前辈切磋当真受益良多。”
“不,是我受益良多。”郑伯无奈地道:“仵作一途,是我狭隘了。”
郑伯开了眼界,对云曦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无二话。
验尸完毕之后,云曦和郑伯一道填写验尸记录,字句斟酌、最后得出结论。
在云曦的执意坚持下,共同在验尸记录上留下了二人的名讳。
郑伯受之有愧,出了仵作房之后,竟是再也不想碰此案了。
“这老小子又干啥?”晁钟已经习惯了郑伯三不五时整点幺蛾子,今日这般亦在意料之中。
“等等云曦。”陆青帆只在意云曦的验尸情况、他也只信任云曦的判断。
郑伯不在更好,省得后续推诿。
片刻后,云曦主仆也跟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