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刘良友只是厌烦,没有不满。这一刻,周兮野觉得是应该碰一碰刘良友,今天是警告,日后就是斩杀。
不要等到敌人准备好了之后再动手。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计划的这一切?这盘棋,我找不到开头。”
周兮野扯了扯嘴角,“或许就没有开头呢?”
“农家乐的事……是你的安排吗?”
这话听得周兮野想笑,“农家乐的事本来就存在的,不是我安排的,我也没那么丧心病狂。但确实,我之前去调查过,也不算是调查,偶然碰到的。”
那是裴知予离开昆明的前一周,两人去农家乐吃饭。
吃到一半,裴知予去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满脸怒气。周兮野不知道怎么回事,裴知予看了她一眼说,“有小姐过来问我要不要召妓,周兮野,这是你的地盘,是你的项目,除了这个问题你不管管吗?”
周兮野缓缓放下手里的啤酒和烤肉串,直起身子,“什么?”
想了几个来回,周兮野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表面看起来繁荣,实则是满目疮痍。要调查农家乐的事情,她不可能一个人上场。于是她想到了两个人,严珠和乔森西。
严珠现在在税务部门工作,查到在农家乐经营的公司的税务很容易。再然后就是乔森西,他之前是在派出所呆着,自然是有人脉。
沉玉和听到这里,急忙叫停,“等等,你是说……乔森西也是你的人?”
周兮野点点头,“对啊,不过我招募他,确实费了一番功夫。”
“那个举报……”
“他有’前科’,是举报我的最好人选。”
“为什么不直接查农家乐的事,而是把自己折腾进监狱?”
“第一,我要让那群老狐狸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我身上。他们看我早就不顺眼了,我出事,他们比谁都开心,根本移不开眼。第二,经过你们的调查,我是清白的,那就是有了中央巡视小组给我做背书,之后的事和我无关,是他们自己的事。第三……我怕我有人身危险,这件事牵扯的势力很多,错综复杂,我在检察院里呆着,出了事你就要负责,你们不敢让我出事。”
“但是……检察院的人,对你似乎……也不是那么友好。”
周兮野中肯地点点头,“所以我一条条都记下来了,处理好这些事后,我会把我遭受过的痛苦,加倍奉还。”
沉玉和欣赏地笑着,“你就这么笃信,你还能出来?”
“也不是,我在赌。赌你的良心,赌我安排的那些人对我的信任有几分,赌敌人们的行动和想法。但,话又说回来,我什么错都没有,莫须有的罪名推给我,也不会太严重,没几年我就应该能出来了。”
沉玉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笑着摇头,“掰着手数,在国内的政界,也没有几个人能像你这样敢作敢为。”
周兮野耸了耸肩。
“非常时刻就要用非常办法。”
“还有一点我很好奇,为什么骆以明的手下会去举报胡睿?”
“当然是我拉拢的”,周兮野吃了一口肉,又喝了一口茶,觉得味道很淡,她拿起桌边的白酒倒出半杯,酒肉穿肠。
李明哲腿部中枪后,周兮野说过要去看他,旁人听着就是一句客套话,但是周兮野真的去了。李伟开着车,没有旁人陪同,到了地方,周兮野带了许多补品。
又是一场神秘的谈话,除了周兮野和李明哲本人,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你们说了什么?”
“交换利益呗,还能是什么?”周兮野笑笑,伸出手也给沉玉和倒了一杯酒,“好酒。”
沉玉和接过周兮野的酒杯,看着无色的液体,沉默良久,最后仰头一饮而尽。他拿起筷子,也没有再询问,夹着菜放到碗里。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古来圣贤皆死尽,惟有饮者留其名。
夜漆黑,星寂静。
黑色轿车在路边疾驰而过,没走多久,紧急刹车声响起来,车停下来,长发女人从车后座扑出来,在草丛里吐了许久。
李伟递过去纸巾和水,周兮野盘腿坐在路边,喝了一口水,漱口,而后把整瓶的水倒在自己脸上,水珠顺着发丝流入领口,粘在皮肤上,冰凉。她清醒不少,拿着纸巾路乱擦了擦。
忙完这一切,周兮野也没力气,就这么坐着,仰头看着天空。
一轮明月挂天边。
这场浩浩荡荡的政治变动,在周兮野看来,不过是一个字——辱。
我实不克自立,而自取所辱。
人将辱我,我不能防治之,是无谋。
人方辱我,我不能抵制之,是无勇。
人既辱我,我不能报复之,是无耻。
无谋者愚,无用者怯,无耻者鄙。
一事辱我,事事相逼。
一人辱我,人人效尤。
“周书记,要我扶你起来吗?”李伟打破平静。
周兮野的目光从月亮移动到他脸上,过了几秒,她摇摇头,“不用,我自己能站起来。”
她自己踉跄地站起身,走到车边,扶着车门坐了进去。
落月衔山光欲灭。
游丝系鼎势难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