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角的伤口依旧在肿胀,好像是虫子在啃食般,闻时砚把被子拉在了鼻尖,轻嗅着淡淡的味道,祈盼能寻找到一丝熟悉的气味。
在这种复杂的安心中他睡了过去。
姝晚却有些心烦的睡不着,稳定的日子被打破,那厮三天两头来招惹,叫她忍不住怀疑回到京城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
翌日晨起,姝晚打开了房门,昨夜入睡的迟,她便气的晚了些,晨起阳光从天际显现,层层晕染开来,闻时砚坐在庭院中与尹书寒闲聊,芸姐儿绕着二人玩耍,姝晚恍惚的瞧着眼前这一幕,荒唐的生出了一股亲切之感。
闻时砚注意到了她,眯起了眼睛:“起来了?”
姝晚:“嗯。”了一声,随即她疑惑:“你不是在铺子里吗?怎么过来了。”
寒哥儿出声:“我喊大人过来吃早饭的。”说完挠了挠头:“结果煮糊了粥。”寒哥儿不好意思的笑笑。
姝晚无奈:“我去准备早饭。”随即便往厨房拐去。
闻时砚立即跟上:“我去帮你。”
尹书寒瞧着眼前这一幕,摇了摇头,他总有种感觉,阿姐是甩不掉他了,知道姑娘家有了婚配还能赖上去之人,毅力罕见,罢了,想做他姐夫,各凭本事吧,尹书寒暗暗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未来几十年他要做至一品大官,这样谁敢负他阿姐,他便能一拳揍回去。
姝晚瞧了跟在身后的闻时砚,拉下脸:“不必,大人十指未蘸过春水,如何做的了这种事。”
闻时砚仿佛没听见似的,“我来帮你生火。”,随即他蹲在了灶台下,把一旁的木头抓了几把放在下面,用火折子点燃,拿着蒲扇扇风,瞧着火苗渐渐摇曳起来,心中暗道也没有那么难嘛。
姝晚站在一旁,二人隔着很近,闻时砚一抬头便能瞧见她的纤腰,盈盈一握,腰上围着细细的围裙,腰身如束素,皓腕凝霜雪。
他怔怔的瞧着,眼神晦暗不明。
“火大了,小些。”姝晚皱了皱眉,闻时砚添了几把柴,压下了那股邪火。
厨房里弥漫着葱香味,锅里摊着的饼金黄带上翠绿,还有些焦黄,姝晚又煮了些米粥,拌了一碗黄瓜,清爽脆嫩。
闻时砚捧着碗那种热热的感觉,周边的三人都很随意,没有了国公府的那种肃然,哪怕是吃个饭也须得身子坐直,凉的吃几口,热的吃几口,什么不能吃。
旁边的尹书寒和芸姐儿手上抓着大饼,脆脆地咬着,烟火气浓郁,他也咬了一口葱油饼,他有些后悔,以前姝晚做菜他从未珍惜过,一旁的芸姐儿吃的心不在焉,频频看向闻时砚。
心细如姝晚,她自然也是发觉了的,心下按耐住好奇,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早上姝晚摊了三张饼,她与芸姐儿分着吃,尹书寒与闻时砚各一张,芸姐儿突然放下了饼:“阿姐,我吃饱了。”
姝晚淡淡:“怎么今日吃的这般少,不可浪费粮食。”
芸姐儿心虚:“就是有些饱了。”她想着早上要少吃些,这样等会儿闻哥哥带她出门去就能多吃一些了。
闻时砚如何不知小孩子的心思,丝毫不见外的拿过芸姐儿剩下的饼:“无妨,我替她吃。”
姝晚惊讶,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她记着闻时砚说过他从来不吃别人碗中夹过去的菜,更别说是芸姐儿吃剩的了,她复杂的瞧着闻时砚,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能理解。
就连芸姐儿碗中的粥,他也顺手倒入了自己碗里,尹书寒忍不住道:“大人,您不必这样,吃不了还有下顿。”,闻时砚摇摇头:“你阿姐既辛苦做好,还是不要浪费了。”这种天气放久了也不大好吃,用脚都能想到姝晚说不准又自己一个人吃掉了。
国公府有个习惯,过饱不食,闻时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种撑了的感觉已经许久未感受过了。
饭后,闻时砚主动把水提进来:“我来洗碗。”
尹书寒哪敢让这尊大佛动手:“不成不成,这…您哪能干这种事。”他涨红了脸道,哪有叫客人动手洗碗的道理。
姝晚忍不住出言:“您好歹是客人,如何能动手,放着吧。”
闻时砚却笑了笑:“本就是你们收留我,我怎好意思吃白食光吃不动。”说着他竟真的像个平民百姓般挽起袖子,坐在马扎上,学着尹书寒昨日那边洗碗,他身上穿着尹书寒的衣裳,那衣裳看着很新,料子也好,青灰色衬得他清朗俊逸。
白皙的手背在光下泛着红润,青紫色血管衬得手更为骨感。
结实修长的双腿大马金刀的敞开,端雅矜贵不复存在,多了丝潇洒和痞气。
姝晚垂手怔怔的瞧着,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哪怕他说千句万句后悔,在她面前掉眼泪,亦或是为了她去闯镇北王府,也抵不过这一刻像个平凡男子般,与她吃饭、洗碗,二人间的鸿沟好像消逝,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汉子。
兴许,二人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现在这般也是普通日子里最平常的一件事。
她回过神来,眼中的茫然和无措消散,又恢复了那个平静的模样。
阳光渐渐上了头,照在闻时砚脑门上,渗出细密的汗,他的伤口有些发痒,忍不住用手背去蹭。
“别动,纱布被蹭掉了。”姝晚蹙了蹙眉头喊。
闻时砚便不动了,耳边传来脚步声,姝晚渐渐走近:“手上有污水,不干净,纱布都湿了,我去找郎中来,给你换药。”
闻时砚一听忽然道:“不用了,等会儿我自己去便好,你去忙铺子吧,我自己可以。”他言语温和,像是在安抚。
姝晚点点头,也没有强求。
“对了,我带芸姐儿一道儿去吧,我瞧你白日要把她送到邻居家,正好我在,芸姐儿便交由我来带。”,姝晚却摇摇头:“太麻烦了,邻居家有个玩伴,她去了也只是玩儿罢了。”
闻时砚随意道:“不麻烦,我说了,这都是我该做的,总不能白吃白喝。”
姝晚还是坚定,芸姐儿却跑过来撒娇:“阿姐,闻哥哥说带我去玩儿,你就让我去吧,就一回。”
姝晚这下被动摇了,心软了下来:“行行,去吧去吧,不准叫哥哥给你买糖吃。”她有些不放心的叮嘱。
闻时砚在一旁默默咂摸哥哥这二字,总觉得这二字比家中那些弟弟妹妹喊起来还要好听。二人年岁本就差不多大,想到现在闻时砚忽然想起他竟不知姝晚的生辰是何时。
芸姐儿在一旁欢呼雀跃,姝晚想了想,进了屋,掏出钱袋,拿了两吊钱,装在给芸儿的小荷包里,她回到院子里,对芸姐儿说:“呐,装些钱,小心着些,不要总是麻烦人知道吗?”
芸姐儿重重点头,在姝晚不放心的眼神中,一大一小牵着手走出了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