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要面临无数次抉择,每一次都会在心中烙下印刻。
叶落方知春秋过,枯荣中不变的,是一棵树的态度,是它默默增长的年轮。
花自凋零水自流,无论再过多少年,这样的规律也不会被打破。
七夜不可能将自己约束得如同天地万物那般,因循着天道轨迹,恪守属于剑修的职责。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常常在想,是不是错了。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不敢说出来,其实在镇狱界的时候他就想说,而最终没有开口。
师傅,大剑仙君子风,是不是错了。
剑修之道,执剑者仗剑,仗剑者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但世间那么多的不平事,如果真的都往自己身上揽起来,又哪里能够做到顺心意?
一件事,是为一个负担,而七夜肩膀上无形的负担,已经将他顺心意的剑道压得沉重。
沉重,所以挥剑的手臂变得疲惫,手臂疲累了剑就没有那么凌厉,不再那么凌厉的剑便也没了曾经潇洒。
所以,七夜心里想了那么多,他一直都想找到君子风,问问他心中的那些不懂和迷惑,他的悟性高但不能无师自通,尤其是关乎心境的东西。
自从下山之后,如今匆匆已过四年,细算他和君子风也已经四年未见。
因为一直在漩涡中心,七夜来不及静下来思索,他只能不断地挥剑,不断地成长,困惑也积累愈多。
伊相的一席话,让他心中那股对剑修的不满,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股脑地尽数喷薄,盈.满心头。
韩仙梓,在云州城遇到的女子,在悬崖边被轻薄过,那个时候的自己还不算稳重,多少有点小聪明,后来对方不计前嫌地帮助他们逃离李家家主追杀。
一行三人,经历过掌秤人的虚实幻境,经历过背叛与信任,经历过失望和希望。
小蓬莱的离散,婚宴上的重聚又离散,就算七夜不说,他的心里面对韩仙梓多少有几分愧疚。
他曾经有一次解释的机会,但为了找到君子风,为了坚持他自己的剑修之道,而直接否定了对方燃起的期待。
如今,又一次得悉韩仙梓的消息,第三魔域魔君朱莽擒拿住了她,七夜怎么能够坐视不理。
可是,顾惜寒被魔师伊相设计围杀,如今也极有可能危在旦夕,他一个人不止是正道十公子之一,还是正道重要的新生力量。
要是顾惜寒死了,不仅违背君子风教诲的剑修之心,还很可能引发更激烈的正魔之战。
救韩仙梓,还是救顾惜寒,两人在七夜心中各自占有一个天平,而他本人就是执掌天平的判断者。
一方是情谊,一方是大义,所以七夜希望是君子风错了,是天下剑修定义错了,那样他就可以选择前者。
顾惜寒跟他有过交情,但毕竟只是相互欣赏,跟韩仙梓比起来,无疑后者更加重要,但很可惜,七夜没有那样的机会大声说出。
“把顾惜寒的位置告诉我。”话很短,因为简短显得有力。
伊相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七夜会问韩仙梓的情况,因为他们三人之前多少交情匪浅。
他不知道七夜在婚宴后的云州城外,已经拒绝过韩仙梓一次,不然他就不会那么惊讶。
不过也只是有些惊讶,无论七夜做出什么选择,对伊相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影响,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属于七夜的游戏,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无喜无悲。
没有多说什么,伊相将地图展示给七夜,在地图上点出了一个标红的点。
“虽然不知道你心里抉择结果如何,我告诉你顾惜寒的位置。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放你离开。”
伊相笑了一声,如果就这样让七夜轻而易举地救出顾惜寒,那他魔师的威名岂不是大打折扣?
看着七夜皱起的眉头,伊相摇了摇头,桌案上的图纸重新变会狂澜贯清扇的模样,随着狂澜贯清扇的随意挥动,魔师整个人笼罩在弥漫开的雾气中。
身影开始朦胧,等七夜意识到不对,伊相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阵青烟消失。
“狡诈!”七夜暗骂,他许久不曾接触,已经忘记当初小蓬莱狂澜贯清扇将整个魔族部队转移过来的事。
伊相突然消失,事情一定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一个战争狂怎么会甘愿只做旁观者。
想不明白伊相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可能算到自己的出现,那么这两件事定然只是他恶趣味般的临时起意,但至少有一点,那就是伊相有所图谋。
图谋的是什么,七夜来不及去思考,因为他还有很重要的事去做。
先救顾惜寒,不代表着放弃韩仙梓,他想要兼顾,尝试一下鱼和熊掌的味道!
但在这之前,他先要面对的,是一起消失的军帐外,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