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下车,看到街上很多人,不由得感慨:“想不到这里也这么多人。”
摩托车司机笑道:“因为今天赶集啊,我们这里逢一三六九是赶集日,大家就都下来了。现在还算少人了,等过年时,人挤人,根本走不开的。”
萧遥想不到现在农村还保留着赶集的习惯,转念一想,农村大多数人进城打工了,留下来的人不多,天天集市的确不适合。
想了想又问:“那二五八是另一个镇上的赶集日吗?”
摩托车司机点头,又谈起有一年台风,有小贩一大早运载货物来赶集,被台风吹下的大树枝干砸中了头。
萧遥一边听一边感慨地跟着走,这年头,谁活得都不轻松啊。
正走着,蓦地听到一阵喝彩声,她抬头去看,见不远处男男女女将某个地方围得水泄不通,站在最外围的人甚至踩着高凳子往里看,有的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粽子一边往里看,还口齿不清地叫,“帮我拿一下,我刚下了20块的,一赔五,给我一百!”
萧遥马上明白,这就是鱼虾蟹了。
她左右看看,附近卖东西的人已经司空见惯了,那当场煎粽子卖的女人一脸笑地给一个赌红了眼的人递粽子。
看了一会儿,萧遥忍不住问:“好像派出所就在不远吧,不来抓吗?”
“来啊,隔一阵子就开着车到处抓赌博的,鱼虾蟹、打麻将、三公五张这些,都抓。不过他们从派出所出门到各赌档,有一段时间呢,沿路有人看见会打电话通知的。不过派出所的多搞几次也精,穿便衣从家里约好就去,不从派出所出来了。可是你也知道,我们乡镇小地方嘛,年纪大点的,谁不认识谁啊。”
萧遥叹为观止。
当然,也决定了,这次的报道要搞两个,一个是扶贫,一个就是小地方赌博成风的问题。
因此就在旁认真看鱼虾蟹,又问起摩托车司机刚才那九勇被鱼虾蟹的人追债的事。
九勇马上说道:“就是欠了钱,像我刚说的,这镇上,除了那些小年轻,其他的谁不认识谁啊,欠了钱人家也不急,给个日期,到时间不还,人家就上门找去。我听说,前两天九勇没钱给,被拿走了她老婆辛苦种的几包谷。”
萧遥听得恻然。
一个身体不好的女人,艰辛地播种、插秧、施肥、除草、收获、挑回来、晒干,忙了个遍,才收获的稻谷,居然就被一个又懒又赌的丈夫随手当赌债给了别人。
根本不用想这个女人的悲哀。
很快,萧遥看到了行色匆匆的九勇。
她发现,此时的九勇脸上带着微微的亢奋,显得很精神。
摩托车司机笑道:“我说得没错吧,他一准来这里。”
九勇来到鱼虾蟹的档口,挤了挤没挤进去,就伸手将钱递进去,叫人帮买虾。
旁边的小贩见了,就笑他:“九勇,你是不是路上就把领来的鸡卖了?”
“你前几天欠的赌债还清楚没有?”
九勇叫道:“我就欠一次钱,你们那么多话做什么。”
萧遥有点吃惊,忙看向摩托车司机。
摩托车司机解释道:“他一向是打麻将的,技术不错,一个月下来,一般不输不赢,或者赢几百块。赌鱼虾蟹不多,欠钱还真是头一次。”
萧遥就指指围着赌鱼虾蟹的人,问道:“这里头,有特别痴迷的吗?”
摩托车司机马上指着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张小花很迷,不开工的话几乎天天来,有时奋战到半夜才回去。不过她人倒不算很懒,耕了田也种了地,偶尔还跟她老公做建筑工,手上有点钱,几乎都是输光的。”
萧遥忙问:“她老公不管她吗?”
“她老公也赌啊,谁也不说谁。”摩托车司机道,“几个孩子,除了老大不赌,其他都赌,一家子都这样,所以倒也好,不会有什么战争。老大娶了老婆,常年在外地打工不回来,也懒得管他们。”
萧遥听了,再次打量张小花。
那是个身形精干的女人,看起来显得有些瘦,但是精神头却很好,脸上是赌徒才有的痴狂。
摩托车司机压低声音又道:
“我有个亲戚是她那里的,听说她经常输,鱼虾蟹的老九去过他们家催过好几次。她的工资刚到手,就全拿去还赌债,有时还拿谷物或者农作物还。我亲戚说,人也聪明,买不起肉时,就到邻居家借一百几十,因为借得不多,她平时为人也大方好说话,所以大话都肯借。”
萧遥忍不住道:“这借钱,不是害了她吗?”
“嗨,都知道啊,但是人家肉都吃不上了,难道真不肯借吗?再说,她借了,过段日子一定还的。邻里乡亲,碍着面子都会借的。”
萧遥点点头,记下这个素材。
九勇玩了几次,可每次都输了。
摩托车司机一边看一边对萧遥道:“你等着,他很快不玩了。刚到手的两百多块,已经输掉一百二了,还有一百块,他得拿去搓麻将的!”
萧遥听了,忙看向九勇。
果然,又输了一把后,九勇一脸晦气地离开了鱼虾蟹档口,倒也没有骂骂咧咧。
萧遥和摩托车司机跟着九勇,果然看到九勇进了人家专门弄的小麻将馆。
看了看,萧遥对摩托车司机说道:“我还想去看看其他贫困户,麻烦你带我去看一下。”
摩托车司机马上点头,这两百块包下他的车子一天,他自然是任劳任怨的。
这次,萧遥去了那户真正的贫困户家里。
这户贫困户住的是黄色泥砖大屋,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屋子旁一棵树下,被竹篱笆围了一块地,里头正是今天领回来的鸡。
摩托车司机上前问:“十八叔,你们这鸡,卖不卖?”
“不卖了,已经跟我女儿说好了,送给她养。”老太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