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出去走了一圈,便心情沉重地回来,不忍再看。
玉姜也是心有余悸,低声道:“郎君不会当真让女郎住在这里罢?奴婢找郎君问问去。”她说完,急急地出去了。
萧遥坐在窗边,想着方才所见,幽幽地叹息一声。
低矮又漏水的茅草屋,饿得哇哇直哭的婴孩,头大身子小的小童,脸色惨白的妇人,佝偻如同得了病的男子……有时打眼看过去,会觉得,这些人根本不是人,而是另一种饱受奴役的物。
不知过了多久,玉姜慌里慌张地跑回来:“女郎,不好啦,郎君回城去了。郎君果然不管女郎了,这如何是好?”
萧遥摆摆手:“莫慌,在这里住着也无甚不好。”
“这庄子旧得很,又无美食华服,若叫人知道女郎住在这等地方,不知要笑多久。”玉姜忧心忡忡地道。
萧遥不以为然,随口找了个理由让玉姜下去,自己则开始盘算,过两日,在夜里找个时间去一趟萧家,将属于她的东西拿回来,到时直接离了萧家,省得当真被带去姑苏嫁给唐三郎。
只是想要夜间潜入萧家,她这身子骨就得练练。
想到这里,萧遥当即在屋里疾走、小跑以及跳跃,希望到时能走快些。
如此这般做了一阵,她发现自己知道该怎么练,但是身子骨着实太过弱了,只小跑片刻便气喘吁吁的。
歇了一阵,萧遥吃完午餐,便琢磨着到山里去走走,再找根棍子练练,以免回萧家被发现,没法子对抗。
她等了一阵子,也没见玉姜回来,便翻了翻,换了一身骑装,这才出门去,沿着小路,走上田垄,打算到山里去。
田地里,一群半大小孩正提了箩筐,正在田地里拾没处理干净的谷粒。
萧遥看了看他们,见他们也愣愣的看着自己,眼里带着好奇、惊艳和向往,她便含笑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拾谷穗——”几个小童异口同声地回答。
萧遥想起村里人的愁容,便问:“今年收成不好么?”问完才想起,这些小童如此年幼,怕是不懂的。
孰料小童争先恐后地回答:“收成不好,比往年少好多,阿耶说,交了租子之后,家里不剩什么了,我们又要饿肚子了。”
“我阿耶说,今年收成很不好,怕是要饿死人的,所以要把大姐二姐卖掉,既是给她们条活路,也能给家里换点钱。”
“我家也说要卖妹妹,可我阿娘说了,若我拾的谷穗够几捧,就不卖我妹妹。”
萧遥听得揪心不已,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静静地站在原地。
一个小童问:“姐姐,你是说书人嘴里的仙女么?你会不会饿肚子的呀?”
萧遥回神,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仙女。但我也没有饿过肚子。”
“嗬——”所有小童都倒抽一口气,羡慕地看向萧遥。
问萧遥那小童吃惊过后,追问:“姐姐,你为什么不用饿肚子呀?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吗?”
萧遥再次摇头:“和我好看无关……是我家里有粮食。”她回答得有些艰难,回答完,心里十分不好受,便抬步往前走。
那些小童见萧遥走了,仍旧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她。
家里有粮食,不用挨饿,实在太好了。
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萧遥爬到半山腰,便觉得气喘吁吁的,因此找了地方休息。
休息片刻,她见地上有枯枝,便捡起一根枯枝,当做刀枪一般舞起来。
一开始她还觉得生涩,然而舞了片刻,她仿佛天生就会舞刀剑一般,很快将一根枯枝舞得虎虎生风。
当日从山上下来,萧遥浑身酸疼,但她心情很好,因为她发现,自己是个高手。
这让她对自己回萧家拿回自己的东西信心十足,打算再练两日,让身体稍微强壮一点,便摸黑回萧家,将属于她的钱帛和金玉首饰拿回来。
刚回到庄子,玉姜便焦急地迎上来:“女郎,你跑哪里去了?我以为你不见了,刚想让庄子上的人帮着去寻你呢。”
萧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我到山上去了。”
玉姜给萧遥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上,道:“我方才问过了,郎君不曾留下什么,因此姑娘今晚只能吃些米面,再配上一些野菜。”
萧遥想起那些在稻田里拾谷穗的小童,有些意兴阑珊,便说道:“对付着迟一些罢。”
“娘子金尊玉贵,如何能随便吃?”玉姜不认同,“娘子,今晚随便吃,明儿我们便回府去。娘子好歹是要嫁入唐家的,身份显贵,如何能吃乡野的饭菜?”
萧遥问她:“你见着这村里的人不曾?”
玉姜一听这个,便来了兴趣,连忙说道:“见了许多呢。下午我带庄头到溪里捉鱼,冻得打喷嚏也没捉着鱼,后来进村里借簸箕,才知晓他们的日子很不好过呢。有一家,合家只一套能传出来的衣裳,因此只派一个人出门,其他全窝在家里。
“还有一户,家里的小娃娃饿得捡虫子吃。一个坐月子的妇人去挑水,听说生娃娃那肚子都掉下来了。”
她说到后面,俏脸上露出了怜悯之色,语气也低沉下来,浑不见一开始的兴致勃勃。
萧遥便道:“既你见过,便知这庄子上的人过得艰难,不说吃饱饭,便是吃稀粥也吃不起。既他们这般,我们又何必太过挑剔?”
“他们如何能与娘子比?”玉姜不认同地摇头,“姑娘是世家女,他们是平头百姓,这哪儿能一样呢。”
萧遥看向她:“如今家里不肯给我钱帛,我与他们,除了身份,又有什么不同?玉姜,你不忙着回答我,自己好好想一想罢。”
第二日,萧遥又上山去锻炼。
这次她想着打些野味,因此往山上走,走得有些深了。
绕过一个山头,萧遥见靠山的一处草丛有响,以为是野兔之类的,忙快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掀起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