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默了一瞬,沉沉道:“六天后。”
……
周念很少再做关于周尽商的噩梦,只是眠浅易醒的习惯还是没改掉。
九点上床睡觉,十一点半就醒了。
下楼找水喝。
如今一个人住一座房屋,到夜里难免有点害怕。
喝完水从厨房回堂屋时,周念看一眼黑漆漆的院子,看在夜里静止不动的瓜藤木架,刻意放轻脚步,生怕惊扰到某些夜间生物。
“咚咚咚——”
突如起来的敲门声,吓得周念浑身一个激灵。
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
在开门前,周念假设过好多个人,却偏偏是万万没想到的那一个。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半个月没见过的鹤遂。
“你——”周念卡主。
鹤遂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帽檐拉过头顶,遮住双眼和颧骨,听见她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
一双眸黑白分明,眼角凛着凉意。
准确地与她四目相对。
夜色辽阔,从远方而来的他撞疼周念的视线。
周念怔住,视线往下几寸,看见他身前捧着一个东西。
借着半扇月光,她看清了——
那是一株长势蓬勃的万年青,底座是她熟悉的粉色花盆。
周念目光虚闪几瞬,呐呐道:“怎么会,我明明把它——”
鹤遂低声往下说:“把它扔在了京佛的精神病院。”
周念哑口。
没错,她把它扔在了京佛精神病院的病房里。
她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所有东西,小到哪怕是一根数据线,唯独把它留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墙角,任由它自生自灭。
她想着它早该枯萎腐烂,现在却生机勃勃地重新在她眼前。
半个月前。
在鹤遂不知情的情况下,沈拂南回到京佛,并且告诉他周念不会回到他身边的消息。
“或许你装点可怜,周小姐会因为赌约和你在一起。”沈拂南浅浅笑着说。
“……”鹤遂沉默不语,暗暗咬紧腮帮。
沈拂南略一挑眉,眼里透着洞悉一切的精明:“但你不会选择那么做。”
鹤遂眸底继续变暗。
沈拂南接着说:“你不止想要她爱你,还想要她毫无杂质的爱你,你不会接受她因为同情怜悯而和你在一起。”
沉默许久。
鹤遂在昏暗灯光里凑近镜面,沉声道:“我不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她的心意究竟是怎样,我要亲自听她说。”
“也行,我不介意你去见她最后一面。”
沈拂南脸上有着势在必得的从容,“但我可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
鹤遂记得还在京佛精神病院时,病房里始终摆着一株粉色花盆的万年青,他当时被强烈压制,出来的次数寥寥可数,但他就是记得。
并且他认出,那就是他当初送给周念当十八岁生日礼物的那一株。
他当然要回去找她。
但在回去之前,他要把两人间的信物一并带回。
鹤遂找到那株万年青时,它被收在护士台,好在最初保洁阿姨在清扫病房时没有将它一并扫进垃圾袋中。
它被放在护士台的杂物角。
那里堆叠着一些旧资料,坏了一条腿的椅子,它恹恹地站在那里,叶片边缘干得有些翻卷,但还是活着的,不过继续这样下去也活不久。
鹤遂带它回家,精心侍弄,每天都让它晒足够的太阳,看它叶片逐渐舒展,翻厚,也看它绿意重新旺盛。
差不多十天左右,它竟然开了淡黄色的花束出来,散发着淡淡香气。
养得好的万年青才会开花结果。
去年周念让它结了果,今年鹤遂让它开了花。
他总觉得开花是好兆头,于是在万年青开花的第一天,便登上了飞往云宜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