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恩弥下意识地回答:“挺好的。”
同时脑子转得飞快,意识到他们竟然已经分开了。
可又是为什么,盛凌薇并没有回来找他。
“我过段时间就要走了。”沈恩知说。他的脸一半落在阴影之中,轮廓显得瘦削而清绝。
“到哪儿去?”
“去北非协助撤侨。”
叶恩弥眉毛一抬,伸手摘掉嘴角的烟,身体稍稍站正了,神情微动:“是不是挺危险的。”
“还好。”
他将烟掐灭,张了张口,终是喊他:“恩知。”
“嗯?”
“自己在外面当心点儿。”
沈恩知面无表情,只是眼睫稍稍有些滞重,敛目说:“知道了,哥。”
没想到这一次见面,竟然如此平和。
叶恩弥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令他牵缠挂念的,只有她。
想质问沈恩知,想怨恨他殚精竭虑、苦心经营,将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爱情拦腰折断,生生拆散。可是时过境迁,好像放在如今,已并无意义。
只不过……他们分开,是沈恩知主动退出,还是盛凌薇放弃了他?
沈恩知兀自回到车上,在驾驶席呆坐半天,车门也忘了关严。一双醉眼看到镜上吊着的那条细细红线,下方挂坠赫然是那枚盛凌薇脱下手指、归还给他的戒指。他脑中混沌一片,忽然发了疯一样想念她。
沈恩知开始拨电话。
响过几声,被她挂断。他一下固执起来,又打过去,这回她接了,却说恩知哥,我们说好要分开一段时间,别让我真的厌恶你。
心头涌上一阵焦躁,沈恩知把车门推到最大,夜风呼一声倒灌进来,把他脸上正浓酣的酒色吹散许多,让他稍稍寻回神志和清醒。
酒醒过半,随之清晰的是方才的种种失态,沈恩知薄嘴唇抿了又抿,有点懊恼。
但也恢复冷静。
叫了司机,回程的路上,沈恩知恍惚听见雨声,于是抬起头去看,夜空依旧晴朗而清晰,一片湛湛纯然的蓝黑色,原来并没有落下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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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盛凌薇听到沈恩知离开的消息。借故没去送行,只在他走后去沈家探望了爷爷。
他们分开的事情,还没对各家老人言明。
叶澜忧心忡忡,说沈恩知这次外派要持续两年,去的都是动荡落后的危险地区。沈老爷子不耐地拄了拄木杖,说年轻人就该出去多闯荡历练。
而对沈老爷子,叶澜欲言又止。他年事已高,没谁敢翻出旧账来摆在他面前。
尽管在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接下来一连数月,盛凌薇专心忙于工作。此前她参与的那档综艺淘汰了方心语,转而却被她的工作室签下,在社交媒体上很是掀起一阵波澜。
盛凌薇偶尔停下来,回想自己作下这个决定的瞬间,其实多半出于冲动行事。
但她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错误。
对此,她和严愫有过几次小争执。
最后一次发生在参加活动的商务车上,严愫重新提起这个话题。方心语就坐在前座,头也不敢回。
面对严愫的不赞同,盛凌薇把方心语的模卡翻了又翻:“标准化的大众身材也有受众和市场。况且她不是很漂亮?”
严愫并不买账:“我承认她很漂亮,也很健康。但她不时尚——顶尖时尚是什么?你必须得承认……”
街景略成色彩的线条,光影在盛凌薇脸上蒙蒙昧昧,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色彩。
盛凌薇语气非常笃定,凿实地压下了更多质疑的空间:“靠我们的团队,不是做不出时尚的完成度和高级感。严姐,我们这个行业你还不清楚么?我们可以随便包装一把骨头架子,推出去告诉别人这就是时尚。那么方心语为什么不行?”
和蒋睦西事先打好招呼,她带方心语一道去拍摄木樨品牌的新一季产品线。
路上又收到叶恩弥的消息。凭心随性的两句话,好像没有实质内容,看起来像个玩笑。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出,叶恩弥说话时的神态风貌。
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都发些乱七八糟的消息给她。
而盛凌薇一次也没有回复过。
这一回她也敛下眼眸,将手机屏幕捺灭。她黑发雪肤,是最明艳而凛冽的样貌,面上却似是迷惘,又十分疏离。
她没想到会在摄影棚的休息室里见到叶恩弥。
起先是照片。木樨品牌和叶恩弥有过密切合作,蒋睦西不知道从哪里挖来了他以前夺冠的照片,跟许多宣传制作的物料一起挂在这里。他那时该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白衣服,站在领奖台上。
盛凌薇的余光不自觉也在往那照片上飘。无需仔细去看也知道他该是什么模样,盛凌薇早在许多年前就把他瞧透了。
聚光灯下,高清镜头里,这男孩样貌相当经得起推敲琢磨。唇鼻眉眼都是好看的,只不过应该是长久缺乏休息,半含着眼皮,神色低靡,显得有些恹倦。
她视线往下走,看到他手指节微微翘,漫不经心勾着一块金亮的奖牌。
而叶恩弥此时正在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