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脆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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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说:“别叫人了,我来吧。”

他帮着秦韶华到屏风隔出来的小暖格里简单擦洗一下。

秦韶华换了干净寝衣,满身是澡豆和花露的清香,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耳边。

她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了齐王的腰。

他瘦削却肌肉遒劲的腰部,线条流畅,充满张力,让她感觉到强有力的支撑。

“夜,我有点害怕。”她声音很轻很轻地说。

齐王讶然。

秦韶华从来没有这么柔弱的时候。

就算是被敌人伤了,或者当初治疗眼疾的时候,那么痛苦难熬的时间里,她都只是抓着他的手,拼命忍着,忍不住了就低低叫一声。

甚至催产的时候,那么疼,她昏沉之中也没有说过害怕。

齐王忍不住用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将下巴贴在她头顶,轻轻蹭着,给她安慰。

“怎么了?”他问。

秦韶华半天没出声。

只是一直紧紧抱住他的腰不放。

柔软的手臂,像是缠紧了树干的蔓藤。

完全将他当成了支撑。

这攀上来依靠的姿态,让齐王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曾几何时他也希望小韶华偶尔示弱一下,让他找回一点男人的尊严,可是她真示弱了,他又觉得心疼得不得了。

她一定很难受吧?

不然凭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这样。

齐王柔声和她商量:“地上凉,站久了对身体不好,咱们去被子里吧?”

秦韶华将头在他胸口蹭了蹭。

像是一只猫儿。

齐王弯腰将她抱起来,抱到床上去。

秦韶华没有反对,柔顺地缩在齐王怀里,依旧搂住他不放。

“等我换了衣服。”齐王商量。

秦韶华摇头,一刻也不让他离开。

齐王只好顺了她的意思,寝衣也没换,就这么躺上了床。

暖暖趴在床角打盹,听到动静,立刻跳起来把床帐子从金钩上扒拉下来,替两人放了帐子。然后又左窜右跳,把屋里几盏烛台都扇灭了,只留了婴儿床头一站幽暗的小灯。

它夜夜守在婴儿床下,每天晚上看到福娘放帐子熄灯,不知何时就学会了这些事,现在福娘晚上都不用进来了。

做完这些,它又乖顺趴在了床边。

屋里静谧下去。

秦韶华窝在齐王怀里,在黑暗之中,心里的话比较容易说出口。

“我很怕。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就是当初自己死的时候,也没有怕。可是我现在心慌得不行,真怕哪天早晨一醒来,他们就来告诉我说……他不行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齐王自然明白。

齐王原本是为此吃醋难受的。

可是现在秦韶华的难受惶恐,让他一时忘了吃醋,只是心疼她。

“劝你放宽心的话,我说不出来,因为我也知道他随时有离开的可能。”齐王轻轻拍着秦韶华的肩膀,“可是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面临的事情。江湖上的人,除了正常的病痛和衰老的威胁,更有随时受伤丧命的危险,这是常理。如果他真不行了,你也只能慢慢接受事实。”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从来不知道,接受身边很重要的人的死亡,会这么难受。”

千妖月残缺的身体,浑身的绷带,一直侵占着秦韶华的脑海。她挥之不去。

她低低地对齐王说:“我以前是个孤儿,身边只有师父。他老人家抚养我,是我的至亲。可是他离世的时候并不在我眼前,他悄悄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一年之后,我才收到了他延迟发送的信。他告诉我,他自知大限将至所以才走掉,不想让我看见他垂死的模样,他说我收到信的时候,他一定是不在了,让我自己一个人活下去。我那时候拿着信呆了很久,连续一个多月过得浑浑噩噩,不能接受他已经离开的事实,我就让自己相信他是云游去了。在我死之前,我一直都认定他没有过世,只是不在我身边而已。因为这样比较好过,我就不会哭。”

齐王把秦韶华抱得更紧些。

秦韶华吸了吸鼻子。

齐王胸口被她的脸贴住的地方,濡湿了一小片。

他知道她在悄悄流眼泪。

他想不出安慰的话,索性什么也不说,只轻轻用手掌摩挲她的头发。

静静听着她说话。

有时候,倾听比安慰更有效。

人在脆弱的时候,身边有个人陪伴就好了。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说教,甚至不需要出主意想办法。齐王知道,等小韶华把心里的难受都倒出来,她一定能自己想清楚前路。

“可是,这一次,我却没办法骗自己。说千妖月云游去了吗,说他又叛出奇门跑到哪里逍遥自在去了吗……我明明看到他奄奄一息躺在那里,连说句话都是垂死挣扎,我怎么能够骗自己呢?我好像有点明白师父的用意了。他一定是不想让我太伤心,所以才悄悄走掉。果然我看到有人在垂死,我会害怕,会难受,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秦韶华说着说着,无声的流泪,终于变成了低泣的呜咽。

她趴在齐王怀里放肆哭了一场。

先是哭千妖月,后来,就不只是哭他了。

她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很是虚无缥缈。

活蹦乱跳的人,说没就要没。世事无常,她若是真的失去了千妖月,以后还会失去什么?

她所在意,所珍视的一切,是不是一点一点都要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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