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映在车玻璃上, 让他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车主的身份。
因此, 从车上下来, 见到站在门廊里的何文漪时,他随口便问:“刚才离开的是陈太她们吗?”
何文漪神思不属地点点头。
王铮安抬腕扫一眼手表问:“这么早就散场了?”
他长期在内地出差, 孩子们也各有各的生活, 何文漪已经把她家变成了阔太们打麻雀的聚集地。
艾莉每月都会回港陪伴母亲,据她透露,这群阔太的娱乐活动经常通宵。
今天不到六点就散了场,显然并不寻常。
何文漪没心思与他谈论自己的牌友,视线在他脸上游弋几秒, 试探着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接到消息了吗?”
“什么消息?”王铮安一边进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回来办事的。”
“你大伯过身了。”何文漪随他一起进门,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破绽, “你不是听到消息才回来的吗?”
“不是, ”乍然听到这种劲爆新闻,王铮安也只是意外地挑挑眉, 用没什么起伏的声调说,“我又不是他的孝子贤孙,着急赶回来做什么?”
闻言,客厅里正在收拾残局的佣人们都默默垂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除了杯碟相碰的脆响,只隐约能听到麻将机自动洗牌的声音。
尽管不是孝子贤孙, 但王铮安还是问了句:“人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我记得他的健康状况好像还不错。”
“两小时前,车祸,你回来之前我刚接到报丧电话。”
正是因为这通报丧电话,今天的牌局早早散了。
王铮安冷淡地点点头,就没了下文。
他挽起袖子走向餐厅,一下午没进食,他已经有点饿了。
何文漪拉开餐椅,坐在他正对面,见他慢条斯理地吃晚餐,想要质问的话一时有些说不出口。
王铮安客气地问:“要一起用一些么?”
何文漪咽了下口水,违心摇头。
她已经到了连呼吸空气都会发胖的年纪,早就戒掉了晚餐。
强行将视线从面前的菜肴上移开,等到佣人全部离开后,她才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问:“你大伯的车祸,不是你干的吧?”
不能怪她多想。
王家老爷子下午出车祸走了,两个月没回家的王铮安傍晚就回来了。
未免太巧了些。
王铮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扯了扯唇角问:“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何文漪暗道,经济上未必有好处,但精神上可能会有吧。
“真的不是你?”
王家大伯早已年逾古稀,平日里甚少出门。
今天难得出行,就遭遇了车祸,与司机一起当场死亡。
更重要的是,肇事车辆逃逸了。
当家人一死,王家所有人都只关心遗产分配,除了警方,没人在乎肇事车辆和司机。
王铮安只说:“我不喜欢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
王家的生意已经被他料理得差不多了。
与其将对方人道毁灭,他更希望对方能好好活着,亲眼见证王家走向衰败。
对他大伯那样的老人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家族正在腐朽衰亡,他用尽手段,却仍然于事无补。
那才能让他剜心蚀骨地难受。
现在就送他去见祖宗,反而帮他解脱了!
更何况,王铮安现在还有其他牵绊,没必要冒着风险去制造这样一场车祸。
见他否认了,何文漪心里丝毫没有放松,甚至变得更紧张。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缓了好半晌才问:“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就跟我们一起去参加葬礼吧?”
王铮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我还有事,最近要出差一趟。”
“你不出席葬礼?”何文漪抬头望向他,“人死如灯灭,这是最后一次了,就当是做做样子。”
“他活着的时候我都没做过样子,死了做样子给谁看?媒体吗?”王铮安放下餐巾,起身离开餐厅,想起什么问,“宗兴知道消息了吧?现在在哪里?”
“王家那边乱了套,他被喊去王家帮忙了。”
“你想让宗兴争王家的遗产?”
“没有,王家那点东西,还有什么好争的?”
“他现在姓何,是何家的长子嫡孙,这时候跑去王家,以后想撕也撕不开了。”
何文漪面上明显一愣,喃喃道:“消息太突然,一时没考虑那么多,我想着毕竟祖孙一场,让他去送最后一程也好。”
闻言,王铮安只是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