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回忆并没有因为罗郁的离去而破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言早睁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旁边的“他”。
难道又要用那个结局,才能脱出这里?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动了。
“他”沉默地低下头,坐在天台边上。
言早站在“他”身旁,想要摸摸他的头、拍拍他的肩膀,但所做的都是徒劳,只能一次次穿过“他”的身体。
自从目睹了何美娜的死亡后,言早的头便很痛,嗓子也无比干涩。
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捕捉到了这里的一些规律,比如她可以在回忆里碰到“他”、时间是按照基本的规则流动的
可现在看来,她所得知的或许只是“他”想让她得知的,只要“他”想要修改,随时都可以。
虽然她活到了现在,可一次又一次面对过去的恶已经让她身心俱疲。
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正这么想着,“他”却躺下了。
这个姿势言早很熟悉,她曾经也经常躺在天台看天空,大部分时候,天空都能带走她心里的伤心和委屈。
但她可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危险的姿势啊!
言早蹙起了眉头看着眼前的“他”, “他”的小腿还悬空在十几米高的天台外。可“他”并没有紧张的情绪,像是躺在自己家的床上。
言早俯下身,把头凑近,想要仔细打量“他”的脸,从中窥得表情或者动向。
却看不清。
言早没有开玩笑。
在“他”的脸上,只有模糊的一片。
言早想起之前很多次被拉入回忆时,她只看见过“他”的眼睛, 很清澈也很熟悉。
下巴, 有点尖的一个,是苍白的。
但是想看到“他”脸时,“他”又总是低着头。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没见过“他”的长相。
“他”是想隐瞒些什么吗?
没由来地,言早脑海中浮现出柏严的影子,这几天的相处中,那些他本不该有的情绪、对黑色怪物的了解,都显出不合常理。
都已经第五次循环了,言早才勉强从零开始拼凑出往事的轨迹。
除了复杂的心情外,言早却没有了恐惧,那种充盈在她内心的情绪,应该,是怜惜吧?
她也学着“他”,缓缓躺在地上。
她把脸转过去,看着“他”,小声说:“你不要死好不好?”
没有回答。
“求求你了,”言早吸了吸鼻子,“我不想再看哪怕一次了。”
她伸出了手,伸向“他”。
“拉着我的手吧,不要害怕,我会一直拉着你的。”
言早大着胆子去摸“他”。
这次,她没有穿过去,但入手的触感,也不像是正常人类的手。
另一只手软软得,像果冻一样。
似乎她一用力,就会破裂。
言早和“他”十指相扣。
可是还是没有回答。
言早知道了沉默背后的拒绝,只好握着“他”的手,把头转了过来。
眼前是灰白色的天空,阳光灼目,还有云在飘动。
言早觉得,这一刻,沉默是有力量的,天空也是有重量的。
天空似乎在向下压,让言早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边柔软的触感突然消失了,又变成冰冷的空气。
言早连忙撑着胳膊坐起来,看见“他”现在坐回到天台的边上。
一如之前很多次,他们说不出告别时的样子。
言早慌忙伸手去拉“他”,却穿过去了。
“他”拒绝了她。
他们所听不到的命运钟声敲响。
言早跪坐在天台边上,看着“他”又用自己不知道第几条命,换取她离开的退场券。
她又没有、又没有救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