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雪搂着阿娘手臂撒了一会娇:“知道了,我想吃栗子烧鸡,清蒸鱼。”
萧洛兰点头应下,她望着即将上学的女儿,莞尔一笑, 莫名就想起若没有变故, 女儿都念大二了。
“在书院和人好好相处,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外祖。”萧洛兰收起愁绪, 道:“他就在书院里, 这几天下雨, 傍晚凉时就从宿舍拿件披风披上,千万别着凉了。”
清河书院是有学子宿舍的,女儿在那有一个一人住的宿舍,按理说,吃住都可在书院里,但是萧洛兰不放心女儿晚上一个人住在那,哪怕有鱼心和何进也不放心,仍然让她每晚回来住,那间宿舍就当作午休小憩的住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萧洛兰给女儿整理了好些东西就放在宿舍里,留给她用。
“我知道了。”萧晴雪乖乖道。
周十六听着伯母一连串的絮叨,牙有些疼,伯母对堂妹还真是疼爱的很,他是家中最小,已经是备受父母喜爱的了,但母亲绝无像伯母对堂妹那边事无巨细的关爱。
“我走了。”萧晴雪站在台阶下,夏荷给小娘子撑伞。
“阿娘,拜拜。”萧晴雪挥手笑道,周十六觉得伯母和堂妹讲话有时候真奇怪,他望着檐下的伯母,学着堂妹也道了一句拜拜,语音颇古怪,惹得萧晴雪大笑出声。
萧洛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女儿和十六离去以后,萧洛兰带着冬雪去药房处理了些药材,沾染了一身药味,发现止血的三七参快没有了,于是带着冬雪出了门。
冬雪撑着一把油纸伞给娘子遮雨。
路上行人不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愁色,也许是担心今年收成不好,也许是烦战争怎么还没结束,也许是愁困越发困窘的生计,萧洛兰望着人间百态,像是行走在悲苦的药罐中。
到了一间小药坊。
萧洛兰买了些三七参,许是战事原因,连草药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小银子最近没来吗?”萧洛兰多问了一句,药坊也收草药的,她就是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叫小银子的女娃,家里贫苦,以撑船为生,偶尔会进山采集草药来卖,萧洛兰得知以后,怜惜她小小年纪,会高出市价买她的草药。
“哦,您说那住在芦花村的女娃啊。”药坊老板想了起来:“她有好几天没来了,许是全家到别处讨生活去了,毕竟这雨一直下,平日里的桥道都被淹没了,码头也无人坐船,长久下去,没有进项,生意不好做啊。”药坊老板摇了摇头,也不知在说小银子还是说她自己。
萧洛兰出了药坊,关注了一下县内的粮价。
发现没有涨价后,心里稍微慰籍了些,她听说已经有不少地方涨粮价了。
刚从粮店出来,萧洛兰恰巧碰到了申县令。
申县令看见王妃,又抬头看了看她身后的粮店,了然一笑,请王妃至旁边酒楼一叙。
“申某担心县内有人趁机哄抬粮价,没想到王妃也心忧此事。”申县令笑道:“不过请王妃放心,有我在一日,清河县的粮价必会和以前一样。”
“有申公在,倒是我多心了。”萧洛兰道。
申县令望着身份尊贵的王妃,他道:“今日我难得有空出次府衙,就能遇到王妃探查粮价,说明您每次出门的次数并不少,时刻体恤民生,有您在,幽州大幸啊。”
“这样说来,荀县丞的病好了?”萧洛兰顺势问了一句,先前她听女儿提起过一句,荀县丞病了。
“他病刚好就对防汛一事十分上心,上来便要多加人手,以防水溃。”申县令赞道:“荀县丞一心为民,就连他的儿子也不妨多让,接连几日都带人去了上游加固堤坝去了。”
“等会我要提酒拜访一下荀公。”
“荀郎君的确是个好儿郎。”萧洛兰道,他多次参与防汛一事,上次种柳树固堤就有他。
两人又聊了几句,欢散以后,申县令拎着酒楼最好的酒,坐上马车,赶去荀家。
萧洛兰则去街上买了些栗子,现在是十月了,栗子已经笑开了口,此时的栗子最好吃,软绵金黄,一口咬下去,满口生香,想到女儿喜欢吃糖炒栗子,萧洛兰便多买了一些。
远处的清河书院氤氲在一片薄蔼雾气中,清河书院坐落在清河山上,在周遭矮小的山头间鹤立鸡群,极为显眼,萧洛兰抬头看了一眼书院,又去卖书的店铺买了些书。
申县令敲开荀县丞家的门,扬声问道:“荀公可在?”
门房开门,道他家主人以及小主人都去防汛去了。”
申县令望了望天色,灰色的天幕大雨如注,荀公身体刚好便急急忙碌,这样不好,于是带着酒骑着马,去上游找寻他们去了,顺便劝诫荀县丞以身体为重。
泥路崎岖,申县令走至上游东月堤坝时,大雨中,人影重重,翻飞的土袋散了一地,水流了一地,堤坝隐隐有决口征兆,申县令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急跑上前,怒喝道:“全部给我住手,你们竟然擅自毁堤,不知这是死罪吗?”
本就偷偷摸摸干活的众人霎时面色苍白,你看我,我看你,终究还是荀家给的金子起的作用更大,更何况,他们也不是胆大包天,东月堤那么长,他们所毁的只不过是一小截而已,根本不会造成大影响。
申县令急得冒跳:“还不快把堤坝修补好!”
申县令目眦欲裂,他们县是泥螺河最大的落水点,山上蓄水多年,今年雨水还特别旺盛,上游已经不堪重负,只盼着过两日雨停了,他要亲自截流分水,以免水淹千里,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胆敢破坏堤坝!
申县令准备下山招人,没想到刚一转身,肩膀就被人压住了,腹部一凉,一把刀破腹而过,鲜血流个不停。
“是你…”申县令瞪大的眼眸中,是荀家郎君苍白的脸。
荀言杀死了县令之后,对着被吓得不敢动弹的众人,刚想让他们再加把劲,就见被破了口的堤坝忽然毫无征兆的裂开了一大截,汹涌的河水瞬间将那些人冲了下去。
荀言一惊,面色更加苍白,紧紧抱住大树才没被冲走,糟了,事态不受控制了。
他连忙离去。
溃散一角的堤坝彻底失控,汹涌的洪水裹挟着泥石疯狂的涌入山下,淹没农田,冲垮房屋,巨浪滔天,大雨如注,无数人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被洪流冲走,它像失去缰绳的野马,所过之处,吞噬一切,奔向无可挽回,无法制止的地步。
洪水轰鸣,震的天地失色,尚未到傍晚,天色便已然黑透,无数人奔跑着,又被洪水追上,变成了洪水一员,泛滥的水流彻底被打开了口子,轰隆隆,它们冲破山谷,它们跃过村庄,它们挤向城门,滔滔浊水震动苍穹,远处的呼救惨嚎声被淹没在了天地间的雷霆与风雨中。
那么快,那么急,铺天盖地的洪水几乎眨眼而来。
萧洛兰只感觉脚下一震,闹哄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出门一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人群黑压压的一片疯狂的向她这边逃命,而在其身后,是汹涌的,比房屋还高的浊浪,淹没了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