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妩这次站在树荫下,文弱芊芊。
“今天中午吃冷淘槐面,等会我给你送来。”萧洛兰道,小院里的吃食谢家小娘子经常一点也不吃,原封不动送回来,萧洛兰知晓谢家小娘子心里不好受,但人怎能不吃饭呢,饿坏了身体总归是不好的。
谢青妩看着幽州王妃,羞愧又感激道:“王妃为我牢累许久,以前是青妩不懂事,日后定三餐按时吃饭,王妃不用牵挂于我。”
萧洛兰听了,语气愈发温和:“不碍事,你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就好。”
回去时候,萧洛兰发现老管家似有很重要的急事,连监视她们也顾不得匆匆走了,她脚步顿了顿,想不出如今除了战事还能有什么急事,等给谢家小娘子送完冷淘槐面后,她去了临漪亭,临漪亭临水,前面就是十亩荷塘,现在荷花开的正是时候,接天莲叶,荷粉开遍。
冬雪拿着团扇给主母扇风,靠近湖边,这里果然凉快了许多。
萧洛兰还记得临漪亭往前走就可以到抚仙台,抚仙台建设在一座高山之上,萧洛兰站在亭内极目远眺时,还能看见山上的抚仙台宫殿,现在刚到下午没多久,萧洛兰就隐隐约约听见了似有若无的乐声。
洪大的乐声从山顶传来,让冬雪为之侧目。
大敌当前,舞乐升平,最近打了胜仗?还是为了稳定人心,还是两者皆有,萧洛兰思考着,她也不靠近前殿,就隔着万亩荷塘听着极远处的动静。
黄昏,远处抚仙台的各处宫殿就亮起了烛火,在渐渐暗下来的天际,引人注目,乐声一直响了一个下午,一直到晚上,这场盛宴时长如此之久,怪不得老管家没有空监视他们了。
“娘子,夜深了,我们回去吧。”冬雪道。
她的手中拿着一盏提灯。
萧洛兰点了点头,和冬雪一起回去。
次日。
萧洛兰发现老管家仍然没来,她若有所思,待到下午时分又去临漪亭那边望了望,舞乐声已消,安静的好似昨晚盛大的宴会是一场幻梦。
不过等下午时候,萧洛兰就知道了原由。
“魏公带兵讨伐逆贼去了。”存真大师转动佛珠,对着王妃说道:“现在洛阳城是史大都督看管。”
原来如此,那昨夜是送别宴吗?萧洛兰坐在茶室内,想了想,道:“大师可知,魏公有火烧洛阳的计划?大师,要早做准备。”
存真手停下,不敢置信:“不可能,国公驻守洛阳多年,洛阳的繁荣昌盛是国公一手缔造的,国公怎会火烧它?王妃不可胡言乱语。”
就连突厥进犯江南时,魏国公也一举保全了洛阳,让其免受灾乱之苦,洛阳一直生活在国公的庇护之下。
存真站起身,说到最后发觉语气有些怒冲冲,他又重新坐下来,转动佛珠道:“洛阳荣华百年,怏怏大都,国公断不会干出这种事。”
萧洛兰是真没想到存真大师如此相信魏国公,她嘴唇动了动,转而想起,在存真大师眼中,幽州就是反贼,而魏延山统治江淮多年,对洛阳更是影响深远,再加上平时以温文尔雅的假面目示人,也难怪存真大师不信她的话了。
“我是说…如果战事不利…”萧洛兰感觉自己的语言有点苍白。
“我们有朝廷有魏公,现在前方战事胶着,血流成河,魏公亲自去前线,鼓慰军心,定不会败的。”存真劝道:“我知王妃不想在这里,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劝都督上书让您回去。”
萧洛兰攥紧手,看来存真大师一点也不相信魏延山的歹毒。
存真离开洛阳宫后,回到了陶府,他在王妃面前信誓旦旦,可回到家后一直心神不宁,连好友也不愿见。
应该不会的,洛阳有多少人啊,数都数不过来,车水马龙,繁荣冠为江淮之首,名刹古迹,千年风流,这可是洛阳啊!
他坐不住,去往都督府,因他很受大都督的宠爱,得知都督在书房时,他也进去了,大都督昨夜喝了很多酒,正坐在书房发出微微的鼾声,存真来过书房好多次,却从未像这次紧张过,他悄声走到大都督身边,一时间竟不知要干什么。
他视线下移,看着那些公文。
几张军事公文下,他在最后一张公文里看见了粮仓几个字,他心里一跳,看了眼还在睡觉的大都督,伸出手…
“小景来了。”史大都督摸着存真的手,他睁开眼睛,打了一个酒嗝。
存真冷汗滚滚,面上带笑道:“都督您睡着了,我看书桌文书堆乱,刚想整理一下,您就醒了。”他顺势用另一只手轻敲着都督的肩膀,为其解乏:“都督这几天辛苦了。”
史贽松开手,将那些公文挥到一边,身体后仰,让存真更好的按摩自己僵硬的肩膀处:“为国公做事,哪谈什么辛不辛苦,再辛苦也没有国公辛苦。”
存真用心伺候都督,这么多年下来了,大都督待他不薄,他也愿意投桃报李,关心道:“可是叛军不好对付…”
“当然不好对付了,叛军回燚一战缴获了大量的战马粮草,几乎把那些部落里的油水全部搜刮过来了,一夜暴肥,又损耗了外敌,至此再无顾虑。”史贽闭着眼睛。
“现在叛军攻势极其猛烈,防线步步紧缩,这才过了一月,危机已现,朝廷那边急得不得了,全力仰仗国公,可太原兵一但支援洛阳这边,幽州那边的宇文乾就像疯狗一样死咬不放。”
“两难呐。”史贽拍了拍陶景的手:“幽州这两年默默养精蓄锐,国公把精力放在发展江淮这边,反而落了下方。”
存真犹豫一下,问道:“您是说…国公会…”
“守卫洛阳的八大关卡隘口的防守都是用人命堆起来的,现在就看哪方人多了。”史贽棱模两可道。
存真心凉了一大截:“洛阳真的会陷落吗?”
“放心,都督到哪都带着你。”史贽见陶景小脸都白了,以为他害怕了,便承诺道。
存真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洛阳沦陷会是什么样?大都督最后的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吗,幽州王妃的话盘旋在他脑中,存真踉踉跄跄的回到家中,此后的几天,存真发现大都督在暗中转移洛阳仓储,城中粮价也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大都督不想有人知道这些行动,一切以粮食为先,战争时期,粮食永远是最重要的。
这些行动可以理解为防患于未然,也可以是…不想给叛军留任何好东西以免他继续壮大。
存真面色惨白。
洛阳宫西苑,萧洛兰收回视线,关好窗户,存真大师许是对她生隙了,自从上次说过魏延山有关火烧洛阳的计划后,他就再也没来。
就在她想法怎么样才能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时候,存真大师又来见她了。
“国公走后,见您一次越来越不方便了,这次是看在大都督的面子,老管家才让我见您。”存真道。
萧洛兰坐在他的对面,发现存真大师消沉了许多,刚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