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外头……闹……什么……”南婉青问道。
渔歌轻手拭去滚滚汗珠,转头问了小丫头话,回道:“陛下闹着要进来,嬷嬷拦不住。”
南婉青吊着一口气,咬牙道:“你去……拦着……”折腾了这半日,蓬头垢面,一身血污尿水,若是让宇文序瞧见这狼狈模样,此生恩宠也该到头了。
渔歌不敢违命,汗巾子给了秋灵,赶忙出去拦驾,才转过帘子便撞上宇文序,劝解的话还未出口,宇文序已奔着寝殿而去。
房内一众丫鬟婆子大惊道:“陛下,万万不可……”
宇文序置若罔闻,径直撩开幔帐赶去床榻边,秋灵方劝了一声“陛下”,即听一声森冷敕令:“退下。”
秋灵只好退居一侧。
“青青……”宇文序半伏着身子倚上床榻,忧心暂定。此处腥气浓厚,榻上人细白玉手紧抓被褥,青筋嶙峋,方且安宁的心绪复又摇摇慌乱。
“你……出、出去……”南婉青拧过脸,气若游丝。
“我哪儿也不去,”宇文序只恐她抓破了皮肉,将小手圈拢掌心,“不怕,陪着你。”另一手取来汗巾子,轻柔擦拭颈侧汗水,他倒不曾起疑为何不见南婉青容色,只悉心拭净颈项与小半下颌的热汗,满怀忧虑。
方才稳婆乍见外男入室,不免唬了一跳,又听宫女见礼唤作“陛下”,更为惊惶。几人偷眼瞧着陛下爱惜皇贵妃的模样,着实信了圣眷偏宠的风闻,小心开了口:“娘娘用些劲儿,那头快出来了……”
南婉青煎熬一日,已然气虚身弱,精疲力尽,偏生宇文序闯进来守着,她还须顾及仪容周正,颈子拧得半晌折磨。心下愤恨,免不得拿手理了理鬓发眉目,这才回过头,怯生生道:“疼……”
玉容苍白如纸,杏眸盈盈,烟眉轻蹙,端的是楚楚娇弱的病美人。宇文序疼惜不已,两手合着纤白素手,百般摩挲,不知如何是好,只道:“青青,你掐着我……”
南婉青摇摇头,气息奄奄:“疼——”
“娘娘再用劲儿,快了快了……”
宇文序生怕她昏睡过去,一声声唤着名字,南婉青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参汤喂一口吐半口,消息传去正堂,成太后亦是忧思重重。
“母后不必焦心,皇贵妃吉人天相,又有陛下与太后庇佑,定然顺遂安康。”皇后搀扶成太后就坐,温声宽慰。
“你……”成太后话未张口,一阵啼哭影影绰绰自屋后而来,嚯地站起身,“你们可听见了?”
众人笑道:“听见了,皇贵妃生了!”
“是小皇子,”两三个小丫头跑出来,争相报喜,“回太后娘娘,回皇后娘娘,是一位小皇子。”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喜获麟儿,喜得贵子。”
宇文序只看着榻上昏昏沉沉的人,无心理会,软着声唤道:“是儿子,青青,我们有了孩子。”
南婉青心力交瘁,倦眼迷蒙,微微的点了点头。
“陛下瞧瞧小皇子。”郁娘将裹进百子被的小婴孩抱近前来,喜的无可不可,宇文序扫了一眼,便让过身请郁娘上前,献宝似的引人细看:“青青你瞧……”
南婉青半抬睡眸,那小娃娃红通通一团软肉,两眼尚未睁开,大张着嘴哭闹,不由说道:“真……真丑……”
“小孩子岂有丑不丑的,都是这样儿。”郁娘笑道,又将襁褓送进宇文序怀中,“陛下抱一抱。”
宇文序手足无措接下孩儿,两只臂膀不听使唤,怕松又怕紧,好容易抱稳裹着布团的肉团,大约他是哭累了,声嗓渐渐小下来,宇文序端详些时,道:“鼻子像你。”
南婉青道:“丑……不像我……像你……”
宇文序轻吻孩儿小脸,又俯首吻上南婉青眉心:“是,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