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千刀的雨季走了,该下地狱的花季开始了。鬱热的春城无处不飞花,还有终年不散的瘴气加持,让打喷嚏声、擤鼻涕声、咳痰声在荒城中此起彼落。我双眼发痒,佈满诡红的血丝,美人鱼因鼻塞而引起呼吸困难,北极熊鼻头发红活像小丑的红鼻子,鼻头几乎要被卫生纸磨破皮,全荒城的人都正饱受瘴癘侵袭之苦。
这一夜我们都辗转难眠,不约而同地走出房间,神情呆滞地摊在厨房椅子上,只闻得到彼此身上的臭汗,双手徒劳无功地拿面纸擤鼻涕,以及擦拭着自己宛若刚从游泳池爬出来的头发、脸和身子。
荒城地处内陆,内湾的海风吹不进来,城市外围只有黄土粗沙,我们像是被关在沙漠正中央的监牢中,就算得以逃离,週围也只有枯草与漫天飞沙走石,一点生机也没有。
如果从google上的卫星云图来看,荒城在广大无际的荒漠中,就只是那么一小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越看越觉得那片荒漠是那么大,而荒城又是那么小,它终究会被了无生机的荒漠吞噬,而就算吞没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只为这片无限扩展的荒漠徒增一丝微不足道的死气。
我想,如果有人晚上在公路上开车,沿路见到几座城市的灯火后,忽然见到一整片漆黑空寂,一定会以为这里除了凋萎枯草什么也没有,但那一片黑,就是荒城。
这间女舍中颤巍巍的幽火,在黑暗中忽明忽灭,微弱地喘息,像是在对外闪烁着发出求救讯号,或是在试图对黑暗中的无尽虚空中,任何其它可能存在的生机探问,有没有谁在那里。
「好热。」北极熊理所当然是最怕热的。
「好难呼吸。」缺乏水份滋润的美人鱼,光滑的肌肤在乾躁的空气中绽裂,大口吸入任何一丝水气。
「美人鱼,你要不要来杯泰式酸辣麵?让鼻水流出来,你快不能呼吸了。」我照惯例主动试图提出一些建议,「北极熊,你要不要听鬼故事?会凉快许多。」
美人鱼点点头,鼻水流个不停的北极熊却也想要一杯,可能只是想吃宵夜,酸辣麵是我为以备这种急用而买来存放的,虽然很怀疑为什么天气这么热我们还吃得下去,但还是用微波炉热了开水,倒入三个杯麵中。
「所以北极熊你要不要听个鬼故事?」我再问一次,可光听到『鬼』这个字,北极熊的脸就一阵惨绿,比鬼片中脸泛青光的女鬼还吓人,美人鱼不但用力摇头,还立即将耳朵捂起来。
「我看效果还挺不错的嘛,光听到『鬼』这个字,你们就冷汗直流,有没有凉快一点?」
这两人早就被吓到噤若寒蝉,连拿筷子的手都定格了。
我们吃完杯麵后要洗筷子,手却伸不到水龙头下方,整个水槽中一个礼拜没洗的碗盘叠到水龙头正下方,连想将水龙头挪开都没位置。我们要将杯麵扔入垃圾桶,却完全找不到空隙扔进去,垃圾不但叠到满出来,还掉到地上,旁边还堆了三包没绑紧的垃圾袋,此时其中一包垃圾承受不了负荷倒下,撒了半包出来。
我们三人无奈对望,光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我实在很怀疑排值班表时,有没有将帝王蟹列入的必要,有列跟没列一样,还得忍受一个礼拜的恶臭。」
「她碗都不洗怎么够用啊?」刚才美人鱼打开水龙头,出水口已被厨馀塞住,将清水挡在水槽中,噁心的残渣在汤汤水水中漂浮。
「天知道她带了能用几个月的瓷碗,而且没瓷碗她还有纸盘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