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间,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躺在病床上的秦佳眼睛挣扎着睁开,刺眼的暖黄色灯光模糊成光晕,糊在眼睛上,看不清楚。
她脑海里放电影般闪回过往,确定包养关系时在心里对自己的约法,自那以后的日子,不断在心里翻出。每一次亲昵时,每一次跌进他含情脉脉的眼波时,每一次自己想不管不顾地彻底沦陷时,秦佳都一遍又一遍警告自己——他是老板,是金主。
他们之间不是可以见天明的正常关系,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不过是各取所需。
她有意疏远,害怕自己依恋,只希望在何旭培厌倦自己、甩掉自己之前,主动离开,以保留自己最后一点点的自尊心。
迷蒙中,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秦佳意识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房间里冗长的呼吸声引得她偏头。何旭培半躺在病床旁的沙发上,他受伤的脚上缠着绷带,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小小的阴影,眉头微皱,睡得并不安稳。
秦佳坐起身,伸手去够呼叫护士的按钮,发现它被紧抓在何旭培手里。
秦佳的动作和发出的细微声响一齐惊动了何旭培,他猛地睁开眼,黑色的眼珠颤动,眼神稍许慌张,动作却很镇定。
何旭培直了直身子,目光从秦佳脸上扫到点滴管,点滴要滴完了,他按下呼叫按钮,抬手抚了抚秦佳的头发,声音沙哑,略显疲惫,“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么?”
他眼神里满是关怀和担心,体贴的模样十分亲近,像在关心相濡以沫的爱人。
秦佳撤着身子躺了回去,她轻轻点头,语气客气,“好多了,谢谢您送我来医院。”
何旭培悬在半空的手一下僵住,手指蜷缩着握成拳,收了回去。他看着秦佳,眼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愧疚,心中犹犹豫豫,想道歉,开不了口。
一方面觉得自己是不知情,只不过是要求履行规定的义务。一方面又觉得确实是自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护士赶来,打断了何旭培反复动唇却开不了口的踌躇。
“都回血了。”是个年长的护士,在处理回血的问题,同时询问秦佳身体状况。
何旭培安静听着,一通电话叫走了他。
本来想和秦佳说一声,年长的护士絮絮叨叨交待注意事项,何旭培在病房门口向里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拄着拐离开了。
开车的小张预估事情紧急,开车的速度飞快,被何旭培制止。
何旭培上身仰躺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刚刚老杜来电话,说何重山在老宅被抢救。明明前一晚还好好参加宴席,不过只一天。何重山心脏不太好,何旭培知道。
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脑中一闪,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什么心情,心跳暗暗加速。
庄严肃穆的铁门缓缓拉开,车子进了老宅,看到院子里的喷泉没开,何旭培的心跳凝了一拍,更加快速跳动起来。
宅子里一片寂静,何旭培上了二楼,在何重山卧房前止住脚步,深深呼吸,才抬手推开门。
整间房里只有沙沙写字的声音。何重山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一只款式老旧但做工精致的钢笔。
何旭培一眼认出,那是他妈妈送给何重山的生日礼物。也正是那天,父母大吵一架,彻底决裂。
他早该想到,被抢救,这么拙劣又漏洞百出的借口。
何旭培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何重山好好的坐在那里,他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