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多, 阳光把梨树的影子铺满小院,小作坊竟还没开张。家里静悄悄的。
她走进屋,见何莲青摇着蒲扇,坐在沙发上,像在等她。
黎里准备上楼,何莲青开口:“我给你煮碗小汤圆。”
“不想吃。”
“早餐要吃的。”何莲青很坚持,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白色玩偶,“给你缝好了,尾巴也缝好了。”
黎里接过小白狐, 它毛发梳理过,乍一看, 竟看不出异样。九条尾巴一条不少。她拨开长长的狐狸毛找了下针脚,密密匝匝的白线, 隐藏得很好。是妈妈细心缝了许久的。
她走到厨房门口, 何莲青站在灶台前,正搓着糯米圆子往沸水里丢。很快, 一碗酒酿小圆子煮好了。
母亲把碗放到冷水里冰镇一会儿, 拿到小桌上,拧开电风扇。
黎里坐去桌边, 搅了下勺子, 说:“我周末去看哥哥,然后就去帝洲了。”
何莲青一惊, 发抖道:“帝洲?你……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你不是要去岚艺读书——”
“读得起吗?”
何莲青哑口。
黎里吹了吹勺子里的小圆子,说:“我去半工半读,明年再考帝艺。不会再找你要钱。”
何莲青急道:“你要打工可以去奚市找你表哥表姐啊。帝洲那么大,那么远,你一个人都不认识,万一出了事找谁?你还这么小,就出去漂泊,我……老天爷呐,要你爸爸在……”
她一下哭了起来。
黎里很轻地拧了下眉,想叫她别哭了,可开不了口。她叹气:“我有个江艺的师姐在那儿,也不算谁都不认识。你别担心了。”
“帝洲那么大,人家哪里有功夫管你?”何莲青眼中含泪,心酸地挽留,“你要是想复读,就留在家里读,好不好?”
黎里摇头:“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
“我知道是他不好,但我也没办法黎里,”她吸着鼻子,开始诉苦,“我这个样子,找不到别的伴。”
黎里放下勺子:“干嘛一定要伴,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过这种日子?”
“没个伴就没有家,老了怎么办?我心想着,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了,走远了就别回来了。我起码有伴,你到时也不用担心我。”
“别搞得一副对我也有好处的样子。你自己要这样,关我什么事!”
“我……”
“别说了。”黎里打断,“你要过的日子,你觉得有意思就行。”
何莲青抹着泪,说不出话来了。厨房里一下很安静。她无声哭了会儿,起身走了。
黎里低头吃着酒酿,嘴里觉得苦。
没一会儿,何莲青又回来,这次拿了手机,给她转了五千块钱。
黎里看到短信提示,很沉默。
“我钱不多,先给你这些。在外面实在难,一定要跟家里讲,不要嘴硬。妈妈再困难,也会想办法的。千万……千万不要做不好的事,没钱了,过不下去了,就回来……”
黎里低着头,捏着勺子,很久没动,也没讲话。
何莲青又哀哀劝:“为什么一定要走呢?别走了行不行?”
“你有你选的路,我也有我的。”黎里轻声说,“我劝不了你,你也别拦我。”
妈妈,我其实舍不得你。她心想着,稍稍含泪,很快努力眨去。但我不想像你这么活,所以我必须走,必须离开你。
……
周末,城北区。
黎里坐在探监室里等了没一会儿,黎辉就被带来了。许久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脸庞也成熟分明了些。
见到黎里,他还是微笑好久,一直盯着她看,很喜欢的样子,说:“小姑娘长大了。”
她说:“当然长大了,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黎辉一愣:“真的假的?”
黎里笑:“我骗你干什么?”
黎辉打量她一下,见她眼睛里的光芒和羞涩快溢出来,便明白了,又高兴又不免紧张:“他是干什么的?”
“学琵琶的。”
“同学?”
“算是吧。”
“人怎么样?”
黎里歪头想了一下,有好多形容词,但最终,她看着哥哥的眼睛,认真说:“他很善良,很好。他……跟我很不一样。”
黎辉却笑:“我听着,和你是一样的。”
黎里也笑了:“你眼里总觉得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