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鼓不带伴奏或音响, 纯练鼓谱。燕羽比赛要用的那曲子鼓点很多, 鼓谱长度是她从未见过的,练起来很费劲。
她又一遍打完,抻了抻发酸的手臂,见燕羽背着琴盒,拎着个纸袋,站在几米开外看着她。他笑了下,走过来。
“你来多久了?”
“刚到。”
两人坐去台阶上。燕羽从纸袋里拿出两碗打包的日式拉面,辛味的给她,原汤的留给自己。袋子里还剩个小圆盒。“这什么?”
“清补凉, 给你做甜点。”
时近傍晚,夕阳西斜。附近的露天餐厅渐渐聚了人气。
两人一人一碗拉面, 坐在台阶上开吃。
“讲个好玩的。”黎里说,“下午有个弹吉他的男生经过, 见我一个人在打鼓, 说我练的这个节奏型蛮特别的,想合奏一曲。”
“然后呢?”
“就跟他一起演奏了, 他挺厉害的, 和弦超棒。合奏的时候,好多路人停下来看。还扫码了, 五块、十块、有个大佬给了五十。”黎里笑, “街头演奏碰上这种意外和鸣,感觉真好。”
燕羽看着她光彩熠熠的脸, 微微一笑。
“你遇到过没?”
“挺多的。最近一次是一年前,在机场碰见一个女生弹钢琴,刚好那曲子我听过,就合奏了一下。不过我一般不打招呼,奏完也不用说什么,就走了。”
黎里想了下那场景:“感觉更有意境。”
她吃了口面,继续:“不过,架子鼓卖艺很难,不像别的乐器单独演奏就很出效果。但没办法,我就喜欢打击乐,弹拨类的我都不行。”
“不一定不行,可能只是没学过。”
“真不行。我手指不太灵活。”她伸出手,燕羽看过去,她的手小小的,很秀气。”
“不过,只是弹琴不灵活,干别的事很灵活。”
燕羽问:“什么事?”
黎里眼神暧昧。
“……”燕羽反应半秒,明白了,看向别处。
广场上,有年轻的男男女女在玩滑板,哗啦啦,嗖地飞过。
她凑他身边:“说嘛,灵不灵活?”
燕羽没答,耳朵边微红,低头专心吃面。
晚饭简单吃完,燕羽找附近餐厅借了把椅子,取出琵琶,戴上口罩和帽子,与黎里合奏。这时太阳早已落山,但天还是亮的,广场上人多了起来。
燕羽的琵琶加入后,演奏曲脱胎换骨,不少人驻足聆听。很快围了一圈人,上前扫码付钱的也多了起来。
黎里见状,演奏得愈发卖力兴奋,燕羽倒看不出神色。一曲完毕,他走去琴盒边,放下琵琶,取了支笔,拿了黎里的鼓谱,给她做批注。
黎里在一旁吃清补凉,时不时看他。这会儿他戴了帽子和口罩,只露出眉眼,专注盯着谱子,眉心微敛。
黎里伸手,轻轻把他口罩拉下来,他没反应,在纸上写写画画。她舀了勺清补凉递到他嘴边,他偏头吃下去,视线始终胶在鼓谱上。
她吃一口,就喂他一口;他每每张嘴,但思绪全不在她勺子上。
等他全部批注完,黎里问:“好吃吗?”
“啊?”
她笑:“是不是别人喂你毒药你也吃?”
他愣了愣,说:“我知道是你啊。”
黎里没接上话,他却言归正传,拿笔指着谱子上的标注,说:“你这段时间进步明显,但有几个问题要讲一下。”
黎里立刻坐下,认真看谱。
“这一小节,连接不流畅;这里力度要更强一点;这段,这段,还有这段,速度不够,尤其是这一整段……”他拿笔帽在纸上画着圈,一处处解释标注,竟讲了四五分钟。
黎里这段时间练得狠,且刚才合奏自我感觉不错,不料他标出这么多问题,一下发懵,跟兜头泼了桶冷水似的。
“没记住也不要紧,都给你标记清楚了。后面练的时候按标注来就行。”
黎里咬了下唇,没讲话。
燕羽问:“怎么了?”
“你编的这个曲,有些地方,速度太快了。”她掩饰住低落和沮丧,说,“你那比赛要求很高吧,我怕可能会拖你后腿。”
燕羽说:“没事,还有一个多月,练得过来。”
“要过不来呢?”
“不会过不来,除非你……”燕羽说到一半,停住,没继续。
黎里抬眼:“有话直说。”
燕羽斟酌了一下用词,但终究只说了:“不够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