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怀抱琵琶,微低着头,额发遮眼,一张脸洁净如白玉,鼻峰如覆雪的山丘,红唇如朱砂。偏他弹奏时散发的张弛气度,潇洒得像乘一叶扁舟于溪水之上的隐士大侠。
国风古典的乐章与林奕扬配合得天衣无缝,他的歌曲被衬托得愈发高级,一首接一首,掀起荧光的海,欢腾的浪。
沸腾的现场也反馈给台上每一位演奏者。奏到一半,黎里汗流浃背,但满场的荧光与喝彩声像某种刺激精神亢奋的药物,她越来越兴奋,越来越狂热。
也就是在撒欢般敲打着鼓点的那刻,黎里看像了燕羽的方向,而他正微偏头看着她,冲她一笑;目光穿过几缕碎发,眼底的力量和欲.望,像狼。
这就是燕羽。他的情绪,他的表演,他的状态永远与他的舞台他的观众融为一体。绚烂的灯光、狂躁的鼓点、摇滚的节奏,全部嵌入了他的精神他的身体。而他的灵魂他的表演又相辅相成地将节奏推至巅峰。
进行至第三篇章时,连续几首快节奏的歌让他彻底玩嗨,到《琉璃》时,民乐演奏已压过西乐,笛子的悠扬,古筝的清婉,埙的悠远,配上鼓的躁动,一首听觉盛宴叫全场粉丝沸腾。演唱会也近尾声。
舞台暗淡下去,按惯例,林奕扬开始介绍各位乐手,从弦乐队开始:“小提琴手,王潇潇;小提琴手,崔让……”伴着听众的掌声与呼声,被介绍到的乐手纷纷拉起旋律。
“爵士鼓手,黎里!”屏幕上,黎里敲打出一段富有律动的节奏。
随后镜头转去和声组,电吉他组,一一介绍,奏乐。然后是国乐组:“笛子、埙、唐逸煊……古筝,谢亦筝……二胡、马头琴,李润扬……”
“琵琶,燕羽!”
屏幕上,一张清晰绝美的脸,满场惊呼;而他的手似乎更精绝,转花儿一般在弦上变着法术,弹出一段仙乐天籁。
他心情不错,唇角含了淡笑,引起一阵尖叫狂潮。
演出成员介绍完毕,大屏幕上出现终曲《橄榄》二字。这首最知名的歌曲一瞬点燃全场。与歌迷们平日听到的不同,此歌已作出颠覆性改编。
空旷而苍凉的马头琴声在体育馆上空回荡,厚重的鼓声由远及近、由慢渐快,仿佛千军万马从荒原外飞驰而来。埙声从天而降,轻灵悠扬,在各类沉浑的乐器音中如一缕清泉;几声古筝配着小提琴,时隐时现。舞台中央,林奕扬开始念唱起快速螺旋上升的词调;铛铛几声琵琶音,如利箭破空,各数乐器音一瞬消弭,万花尽杀。
琵琶独奏里,燕羽坚毅气质中带了丝不羁,手指一下顿起节奏,变化如风,一下又顿落急刹,勾弦拍板,一把琵琶叫他弹出了筝的节奏鼓的气势。几声刹刹如急的雷声后,林奕扬开启了一段愈急愈高的rap唱词。
燕羽手指勾起,缓慢而用力地勾挑琴弦,一声接一声,苍凉而悲壮,为他伴奏。林奕扬也愈发用力,他唱得时而仰天,时而俯身,脖子上青筋暴起。
一人一琵琶斗着,火花四溅。
疾速的rap带得全场欢呼时,唱词切断。琵琶奋力弹奏,而林奕扬抱起电吉他,开始对攻。
他的吉他技艺很高,潇洒豪放,越弹越快;燕羽的琵琶亦曲风陡转,仿佛悬崖勒马,仰天长嘶。
燕羽彻底玩嗨了,他弹着拨着,弯唇一笑,在七万人的注视下,抱着琵琶的年轻人突然起了身,朝林奕扬走去。
他竟将琵琶当电吉他用!
他长而有力的手指疯狂拨弄着琴弦,琵琶发出刀光剑影般的乐声。而他一身黑色宽衬衫,松开的领口散拓敞开来,露出白皙的肌肤和清秀的锁骨。遮眼的黑发,律动的身体,气质肆意张狂而随性不羁。
乌发飞扬中,他唇角勾着笑,眼里明亮得像星子,像征战沙场的帝王!一切都是他的,一切都在他掌握!
一吉他、一琵琶,在台上,在七万人的目光下,在飞旋的灯光里,对攻着,音乐声攀爬着,放肆地升向夜空。
林奕扬被激发出前所未有的表演力,燕羽玩疯了,他也跟着疯了。双人斗曲中,整个体育场的火热气氛掀翻座椅,所有人起立、振臂、呼叫。连舞台上的乐手也都疯了,全都不由自主跟着律动摇摆,挥起了手、鼓起了掌!
都疯了,就是这样年轻的世界,音乐的世界,就是这样忘我地、不顾一切地挥洒、释放。
二重奏结束的一刹,林奕扬拿起话筒,喊出一声撕裂般的唱词,黎里脚踩大鼓,手中鼓棒奋力敲下,弦乐队的小提琴大提琴集体上弦,马头琴高亢进入,齐奏出恢弘的乐章。
燕羽坐回去,怀抱琵琶,指尖一转,弹奏出苍茫乐音;他再次朝黎里看过来。黎里也看向他。
音乐充斥在耳边,满世界的荧光棒像映在天幕外的星星。
他和她隔着灯光人影,弹奏着手中的乐器,望着彼此。仿佛一瞬间,所有的人与声都变成了背景。此刻,只剩了他和她,为自己,为对方纵情演奏着。
耳朵剔除掉所有声响,歌声,欢呼声,乐器声;只剩下他和她的鼓声与琵琶声,像较量着的、缠绕着的二重奏。
越弹越快,越弹越急,直到他的手、她的鼓棒飞扬空中,一曲到达句点。满世界的欢呼喝彩刺破夜空,直登天际。
这是最后一首歌,首场演出还有几首安可,而民乐队与黎里的任务已完成,他们今晚工作已结束。她满身汗水地起身谢幕,在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下台。由于舞台太大,他和她分走两边。致谢时,黎里远远找向燕羽,他也在看她,眼神笔直,带着少见的侵略性。
她的心跳得很快,身体里莫名涌过一阵热烈的浪潮。下台时,她再回头望一眼对面,另一侧幕布后,燕羽也回头在看她。
黎里的心脏开始狂跳,冲下台去。
舞台外,满世界的七万多的粉丝重复而热情地大喊着安可!
舞台下,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快速穿梭。
黎里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只本能地仿佛依赖着身体里的某种驱动力,在台下疯狂朝另一侧跑去;穿过舞台下繁复的钢筋结构和人影,她看到了燕羽。
他亦大步朝她过来,眼里带着无尽的欲.望,嚣张的占有,两人的眼神笔直而交缠,在人群中一把抓到对方,便再容不下别的人影和声音。
燕羽推开专属于他的单人小休息室门进去,黎里将门锁上,他将琵琶倚靠角落,她的鼓棒丢落凳上。
他低头疯狂吻她,将她抱起,她跳去他身上,勾住他的腰。
墨色衬衫散扣,黑色裙摆掀动。
舞台上,一道鼓声猛地击中鼓面,狠狠砸落进去。
单人休息室里,黎里撞到墙壁上,搂紧燕羽的后背,她仰起脖子,听到林奕扬唱起安可的乐曲,满世界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荡着台下的墙壁都在震颤。
打鼓声密密麻麻,如不断掉落的巨石,敲打着,撞击着鼓面,砰砰砰,震动着、冲击着所有人的心脏。
她深深皱眉,咬紧他的嘴唇。
天呐,她好喜欢今天的他,生动的,向上的,横冲直撞的,鲜活的;带着一切直白的、热烈的、不加掩饰的爱与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