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一时迷了心智。
看来今后还要十倍百倍地对她好,才能弥补对她的伤害。
他不会让她再觉得日子的苦的了。
萧宗延装作若无其事,把所有东西都清理好,分门别类,让人把垃圾和有用的物品搬走后,回到了书房。
朱曼玥已经从憋红了脸的气闷状态,变成了抓耳挠腮的暴走状态,就差没有尖叫发疯了。
萧宗延过去以后拿起了困扰她的习题,心知她是想靠自己的力量破题,是在试图脱离严振青的扶持,学会独立行走。
他把习题册还给她,在她头顶摸了摸,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温和地说道:“不要着急,静下心来仔细思考,想想这道题目可能是在考查哪个知识点,慢慢想总能想出来的。”
朱曼玥破防了,嗫嚅着问他:“萧宗延,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办?严老师教了我这么久,花在我身上的心思也不少,劳心费力地教导我,到了临考的时候我还是有答不出的题,被人知道了简直贻笑大方,有辱严老师的威名。严老师那么厉害,怎么会有我这么愚钝的学生。我本来还想着借这场考试帮助严老师恢复声名。现在看来却极有可能与心中所愿背道而驰,会不会让严老师后悔教我?”
萧宗延知道她这是把目标和要求定的太高,不料实际的掌握情况达不到这样高的上限,有些眼高手低了。
他没有指出她的问题,而是轻声细语地哄道:“你能说服你的严老师教你已经是本事了。你不是说过他一丝不苟,一点水都不肯放吗?如果你真的无可救药,以他刚正不阿的性格,就算身处绝境,恐怕也不会甘心扶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教你是他的事,后悔教你便也是他的事,你何必为他而苦恼呢?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做好力所能及的眼前事就好。”
以前他讲大道理她只想逃离,今天的大道理却难得顺耳。
朱曼玥想了想,撇了撇嘴,对萧宗延说道:“你跟我学坏了,这是在教我只顾及自己的感受,不顾别人的生死吗?”
“我这是在教你正常人该有的思维。”萧宗延笑着揶揄,“真是读了几个月书把人都读傻了,无意间给自己添了多少堵?你只需认认真真做自己,能力在哪里,就做到什么程度,不必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烦忧。你要是考不上研,你的严老师确实会失望。但是你想自食其力,他就不想吗?你觉得他是希望借你之手侧面显现他的才华,还是他亲自重出江湖,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朱曼玥当然知道严振青所希望的是后者。
萧宗延安抚道:“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了,只要考上研,差几分满分重要吗?我怎么不知道口口声声喊着‘及格万岁,多一分两份’的小姑娘,竟有这么上进的想法,想要以满分考上研究生呢。”
他反其道行之堵住了她的后话,有几分促狭之意,让朱曼玥破涕为笑,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杞人忧天,患得患失了。
朱曼玥便问他:“萧宗延,我要是考不上研究生,你高兴吗?这样我就可以把心思完完全全放在你身上,不会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我高兴吗?”萧宗延重复了一遍她第一句话的重点,嗤笑道,“你要是考不上研我麻烦就大了,每天都要听着你像这样念叨怎么就没考上,看着你终日为别的男人愧疚,你说我高兴得起来吗?”
朱曼玥害羞地讪笑道:“那你的确不会高兴噢。”
萧宗延也笑:“你就戴上你在雍和宫里求来的手串去考就是了,考不过你就怪这珠串不灵验不就好了?怎么怪我的时候这么会推责任,别的时候就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
朱曼玥一下就被萧宗延哄好了,喜笑颜开地说:“哈哈好!相信有神器加持,得神明庇佑,我一定能旗开得胜的!”
萧宗延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这么轻易就被说服了,会心一笑,对她说道:“祝你马到成功。”
朱曼玥考研初试这天,是萧宗延把她送去考场的,考场外却站了两个男人。
严振青也自发来送考了。
考场外,两个男人并肩而立,谁也不看谁,送完就站在原地等着朱曼玥考完出来。
男人的直觉是很准的,萧宗延一下就察觉了严振青心中的情愫,毫不绕弯子,直接问严振青:“你喜欢她对吧?”
被人猝不及防地拆穿,严振青也不慌张,直言不讳道:“不是所有的喜欢都须得说出来。她很特殊,却心有所属,已为你的发妻,只能遗憾地说恨不相逢未嫁时。”
萧宗延笑起来:“你不告诉她,倒是不怕当着我的面承认,但凡我心眼小一点,你都不可能离她这么近。”
严振青不愧是年长萧宗延几岁,闻言镇定自若道:“喜欢是喜欢,惜才也是真的惜才,谁也没说过两种感情不能重叠。哪天你待她不好,我便拐她再嫁于我,得到了她便珍惜吧。”
萧宗延不再对他抱有敌意,但也是寸步不让,笑着回敬:“不会待她不好。你们的师生之缘,也要在她上岸之时尽了。后悔用心教她吗?”
严振青沉默片刻,回答道:“不后悔。”
萧宗延叹了口气,说道:“她考上研究生后,随你挑一所别的高校任教,算我替她给你的报偿。”
“不必。”严振青告诉他,“我要去乡下当江湖郎中了。邻省的村里没有一家像样的医院,我会去填补医疗方面的空缺。相识一场,不胜感激,有缘再见,但应是无缘了。今天是来送她最后一程。”
萧宗延称赞道:“先生高义。”
严振青淡淡道:“赎罪罢了。”
萧宗延半晌又说:“她或许会伤心。”
严振青看向他,意味深长地问:“你会让她伤心吗?”
萧宗延但笑不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