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时候,一直很崇拜哥哥。因为她觉得哥哥特别酷,在那个人人狂热的旧蝶岛。只有哥哥逆时代而行,完全无视《蝶岛公约》,做说一不二的暴君。
她最开始还会因为那些人背后说哥哥坏话而生气,后面就发现……哥哥完全不在意这些。
他不需要观众,也不需要听众。哥哥做了很多在蝶岛高层看来,无意义的事,比如毁掉【应许之地】。他们嘲笑他,给自己放出了一堆敌人。
而哥哥一枪射穿那个人的嘴巴,血溅会堂。
……他不需要听众,但他会嫌吵。
秦博士对于两个孩子的教育方式并不同,哥哥理所当然成了他理念的继承者。哥哥想要结束灾厄,可叶吻因为灾厄而重获光明,不想结束,她觉得这并非坏事。两人就此产生分歧。
往日的时光隔得太遥远。
以至于她现在再见到叶笙,根本想象不出他爱人的样子。
弗丽嘉港上,穿过血海硝烟走出的青年,衬衣与烈火纠缠,眼里仿佛沉了一轮血色的太阳。步步踩过极限,破开规则。每一发子弹都风起云涌。
哥哥应该是冷漠的、强势的、危险的。太多太多对“蝶岛首席”的标签,让她忘了。最开始乐园的樱花列车上,哥哥只是个被打扰睡眠,会烦躁睁眼的少年。
哥哥也会骂脏话,哥哥还会讲冷笑话。
阴山福利院的废旧楼道上,她哭着扑过去时,哥哥也没有推开她。
她翻出了很多哥哥在淮城的录像。
会出神地想,如果自己没有留下那一张纸条,哥哥这一世会不会更幸福点。一无所知,跟随末日到达人生终点。
毕竟在淮城的哥哥,可比蝶岛首席生动鲜活多了。
从叶吻的视角看过去,叶笙在淮城遇到的所有人都和她的生活割裂。
对于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叶笙最开始所困扰的原生家庭、秦家、大学生活,都轻得像是尘埃。连争吵都显得苍白、没必要,不足为道。
所以她也不知道,宁微尘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以宁家继承人的身份入局,去上演一出“艳遇、开学”的戏码的。
淮城……
她看着哥哥因为黄怡月的几个电话而愤怒。看着哥哥为了钱而奔波,进鬼屋。看到哥哥吞食胎女,在分局和宁微尘对峙。
——“长官,我们怎么会是朋友呢。我们是原告和被告。”
叶吻没忍住笑起来。能够让宁微尘露出那种表情的,只有她哥哥了。
提着行李箱,穿行过淮安大学林荫道时,叶笙是真的放松下来。
哥哥在尝试融入这个社会。他勤劳认真,记着每一笔花销。他帮自己的老板举相机,直播女生情人湖教训渣男的画面。他还会插手一些零零散散乱七八糟的感情纷争,坐旁边,忍住离开的冲动,听他们吵得你来我往。
这种事完全想不到,会发生在蝶岛首席身上。而宁微尘在淮城的形象同样不可思议。
列车上风流薄情,轻佻恶劣。却又在秦家,气笑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出柜。
【枷锁】眼睛都快瞪出来。洛兴言肯定没想到,他从耶路撒冷回来,居然是为了看这出豪门闹剧。
旧蝶岛的上一世,谁都不知道宁微尘卧室里的画、不知道叶笙窗前紫罗兰的寓意。可是这辈子,一开始,他们的艳遇就闹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一见钟情。
如果叶笙的大学城市不是在淮城就好了。
没有故事大王出场。
叶笙的生活可能就是在鬼屋打工,风平浪静,偶尔处理几起灵异事件。
偏偏第七版主的故事在淮城落笔。
暖风熏得游人醉。
世界在烈火中崩析,故事焚烧殆尽。
“等下给我召开联合国会议。”
“话事人,联合国那边提议的沉眠计划和出逃计划,是否要安排进会议讨论里。”
“不。”叶吻一个人,拥有着一票否决权。“人类沉眠不了也出逃不了。现在我们和蝶岛要么共生、要么共死。”
又一人的声音响起,清晰问她。
“如果最后只剩蝶岛,那么话事人,是否启动‘绿洲’计划。”
绿洲计划——开启极点实验室,让【生命之丝】做屏障。彻底放弃岛外的城市和人,断尾求生。
从此,蝶岛成为地球最后的“绿洲”,而人类最顶尖的一批科学家,则活在墙内,存留最后的文明星火,寻找出路。
叶吻听到这个提议笑了,淡淡说,“绿洲计划他们吵了那么多年,连名额分配的问题都没有解决,还跟我谈什么呢。”
——最后获得名额的,真的是可以延续人类文明的人吗。
叶吻:“【灾难】已经苏醒,这个项目可以直接作废。”
“话事人,我们现在联系不上总局了。”
“话事人,北美那边。”
“话事人,话事人……”
叶吻要做的决定太多了。站在她这个位置,优柔寡断就是原罪。
叶吻离开极点实验室,打算去找叶笙,却没想到,叶笙就站在实验室外面。蝶岛从不下雪。可这一晚的月色照亮山林,石阶覆上层层霜。她无比清晰地感知到,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