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苗疆,大公鸡落入坟坑就吃米,意寓张林贵在地下不愁吃,他的子孙将来也不愁吃,公鸡打鸣意寓此处是于张林贵而言是风水宝地,这其实也证明选坟地的老司道法高明,选得很对。
这不,似玉这会儿就听见又苗民在窃窃私语,都是对龙志舟道法的肯定。
已经天光大亮,龙志舟用指尖沾了鸡血辰砂快速画了几张符,点燃扔进了土坑,张秀富在龙志舟的示意下跳入土坑,跪在坑中磕了三个头。
等张秀富从土坑里出来的时候,抬棺材的几个大汉再次抬起棺材,让棺材悬在土坑正上方。
随后头上戴着孝巾的苗民们纷纷解下孝巾,从棺材上方抛过,云婶拿着一个口袋将扔在地上的孝巾一一捡起装进口袋里,以备寨中下次谁家有白事的时候使用。
随着龙志舟一声“落棺”,张林贵的棺材被放进了土坑中。
抬棺的几个大汉小心地取下抬棺的两根大棍和麻绳,作为长子的张秀富朝棺材上捧了一抔黄土,随后是张秀寿捧来的黄土,抬棺的大汉们便开始用铁铲子将土坑中挖出来的土往棺材上浇盖而去,直到那里被堆出一个小土包,张林贵的这处新坟就算完成了。
龙志舟交代张秀富兄弟两三天后记得来垒坟,便带着张邦之率先朝山下行去。
在苗疆,下葬当天只简单用挖出来的土掩埋棺材,三天后再由子女们挖了附近的土来将坟头垒大。
似玉看见下山的途中,苗民们纷纷捡了柴禾,笑嘻嘻往自家行去,正想着只拿那么一两根也不够烧火用,怎么一个个还挺高兴的?
张岚莺就朝似玉道:“似玉,快,你前头有几根柴禾,快些拿了,这会儿得带柴回去,以后就能大财。”
似玉这才恍然“带柴”谐音“带财”。
张林贵的丧事从悲伤中开始,在一片欢闹中结束。
这是似玉头一次参与苗疆的丧事,这才明白苗人说的“红白喜事”,原来在苗人眼里,白事是这么个“喜”法,送走了亡者,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活着的人去体验……
回了吊脚楼里,似玉倒头就睡,等似玉睡醒了,已经到了下午。似玉才想起从青禾那里弄来的毒蚂蚁,赶紧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竹筐,取出一个盖子上有小孔的小瓷盒。
似玉揭开一条小缝朝里看去,毒蚂蚁还活得好好的。
似玉十分庆幸当时一回来就将毒蚂蚁转移到这个小瓷盒里了,小瓷盒中还放了些草药,这才不至于让毒蚂蚁饿死,若是一直放在那个小竹管中,这会儿这蚂蚁怕是没命了。
说起来,这个小瓷盒还是原主攒钱买下的炼蛊容器呢,之前原主偷偷炼蛊就是用的这个小瓷盒。
似玉从揭开的那条小缝里朝里看去,似乎隐约看见那蚂蚁的触须有些泛着亮晶晶的蓝色,再仔细看的时候那抹蓝色又消失了,似玉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用专门的小钩子将瓷盒里面有些干枯的草药勾了出来,似玉认真记下被毒蚂蚁吃掉的草药,转身下了吊脚楼,去那片她看管的草园子采了几株药性和蚂蚁吃掉的草药药性相似的草药,掐下最嫩的尖尖,再次认真记下投进去的草药各是什么样子,便扣上瓷盒,放回床底下的竹筐里。
似玉盘算着,她得买点纸笔回来,至少以后喂虫子的时候,可以记录下投喂了什么,剩下了什么,方便她定量记录毒虫吃掉的草药……
想到这里,似玉突然觉得某些场景十分熟悉,熟悉得如同做了千百遍一般。似玉恍然,忍不住扬起嘴角,这不就是她上辈子当饲养员干的活儿吗?只不过上辈子她记录的是猪的采食量,这辈子要从记录一只蚂蚁的采食量开始,往后要记录各种虫蛇的采食情况。
没想到她上辈子努力逃离了养猪场饲养员的日子,终究还是逃不开,竟然在这里等着呢!
似玉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她上辈子违背了命运的安排,跑去宠物店,所以才会被那道雷送来这个世界,继续她的“饲养员”身份?
想到这里,似玉忍不住摇头,觉得自己是在这个世界呆久了,竟然也开始相信命运这套说辞了。
思绪还是忍不住飘到她刚毕业被对口安排去养殖场的那段时光。
第28章
最开始, 似玉被分到集团公司的一个种公猪养殖场,那个养殖场一共养了十二头种公猪,大约克、杜洛克、长白各四头。
初见这些种公猪的时候, 似玉很是惊讶一把,这是似玉第一次看见现实中的种公猪, 之前只在书中或者老师讲课时的ppt里见过。这些猪的个头也太大了,都赶上牛犊了, 同时, 似玉也惊讶这些猪的生活环境,它们住的是空调房,每天吃的都是营养餐, 还会定期让它们运动、洗澡、按摩……
似玉甚至生出“下辈子投胎当一头种公猪”得了,做人真的太难了, 得自己干活养活自己,还得在这里伺候这些猪。
直到那年非洲猪瘟爆发, 很多中小型养猪场因为防疫措施不到位,猪场的猪纷纷阵亡,而似玉所在的大集团公司, 因为防疫严格,丝毫未被影响, 那年的财务报表在业内传开,似玉所在这个种公猪场盈利三十余万,是集团公司唯一没有被非洲猪瘟感染,仅收益下滑的养殖场。收益下滑,却也是因为非洲猪瘟后很多中小养殖场倒闭, 以至于能繁母猪大规模减少,一时间“冷冻精{液}”的需求下滑, 种公猪场的收益短期内下滑。
可因为生猪减少,猪肉价格上涨,很快大厂就开始满栏上能繁母猪,而似玉所在的集团公司因为口碑好,一时间冷冻精[液]供不应求,那几头种公猪很是超负荷“生产”了一段时间,第二年的上半年,种公猪养殖场的盈利就达到了三十余万,直接赶上上一年度全年的盈利了。
看到这些盈利数,似玉忽然觉得,自己挣得连头猪都比不过,也合该自己过得不如猪了。
后来似玉被调去了育肥场,年底的时候,她听说,之前那个种公猪场里,最威武的那头杜洛克种公猪死了,据说是[精]尽猪亡了,似玉还狠狠地为那头杜洛克可惜了一把,那是她见过的个头最大的种公猪,也是最“听话”的种公猪。
那时候,似玉才惊觉,哪里是种公猪能挣钱,分明是资本家能挣钱,瞧瞧,把猪都压榨干了,命都没了,下辈子还是做个人吧,至少能自己决定奋斗还是躺平。
没想到,这么快就下辈子了,似玉还真的再次“做人”。
想到这些,似玉有些失笑,怎么还回忆起这么久远的事情了?
哎,都是“饲养记录”勾起来的。
快傍晚的时候,日头没那么毒辣,似玉起身去草药园子除杂草,草药园子不大,很快似玉就忙完了,又去大水井提了水,因为井水太凉,这会儿地面还很热,似玉没有直接用井水浇灌,将井水蓄在园子边上的蓄水池中,直到蓄水池蓄了大半的水,张岚莺在小土坡朝似玉喊道:“似玉,吃饭了!”
似玉应了声,将水桶送回吊脚楼里,便跑去张岚莺家吃饭了。
张岚莺见似玉过来,忙朝她挤眉弄眼,道:“似玉,你昨天说要添置什么来着?我们明天一早就去镇上采买吧,顺便抓些虫子,我们就在镇上住一晚吧?”
见吴金凤看过来,似玉知道张岚莺是为了夜学的事情,只是,精灵的事情在张启秀那边还没个定论,她家中定是不放心她外出的,总得有个正经理由。似玉忙道:“我想买些纸笔画花样子,还想买套小炉小锅,总上这边吃饭也不是个事,我想以后自己做饭。”似玉说得很认真,她原本就准备采买这些。
张岚莺一听这些,有些急了,“哎,似玉,你之前可没说要自己另起炉灶的,怎么突然就不打算来我家吃饭了,我们是一家人呢,哪有一家人不一起吃饭的?”
想到似玉的经历,吴金凤却是有些理解,便冲张岚莺道:“什么为什么,自然是你烧的菜不合似玉口味,她想买炉灶就买吧,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回头我给你拿些银子,你们明早就去镇上吧,既然是打算以后自己开火,干脆你们这趟就在镇上多呆几天,也好一次将东西买齐了,省得还要来回跑。岚莺晚上记得去跟草蛊婆说一声,带几只守护蛊出门。”
吴金凤一语定音,这个事情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张岚莺被吴金凤这边突然多批了几天外出,还会给银子,心里想着反正东西买回来了,似玉也不见得真的天天自己做饭吧?就算似玉真的天天自己做饭,那她也可以端了饭碗跑来似玉这边跟似玉一起吃饭聊天。权衡之下,到底闭嘴了。
吃过晚饭,似玉与张岚莺约好明日出门的时间便各自忙去。
张岚莺去找草蛊婆定了几只守护蛊,似玉则回了吊脚楼那边,就着月光将用一只长柄瓢将那个蓄水池里水尽数浇灌在了药草园子里。
张岚莺显然对似玉要自己做饭的事有些不放心,第二日一见着似玉就忙挽了似玉的胳膊道:“似玉,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自己煮饭的?我晚上想了一番,你昨日那个反应显然不是临时起意为了应付我阿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