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羽被关了一天,这牢房本就不大,这里只是临时关押人的地方,通常,定了罪的都会直接送去县衙。张晓羽这次因为是四皇子关的人,这会儿牢里只关了张晓羽一人,也没用县衙送。镇上的这处牢房许久没启用了,里头潮湿的紧,习蛊之人本是不怕虫子的,可这里安静得厉害,又阴森森的,老鼠蟑螂不时从张晓羽脚边、甚至身上爬过,她害怕得不行,在牢房呆了一天当真是度日如年。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被关了几天。这会儿听到这么个消息,张晓羽便动了心思,她觉得她只要说出一个叫陈念的女子,那不就是立功了,就可以释放了?只要放了她,等她回了黑冲寨,这些人就别想再抓到她。
张晓羽天真地谋划着。
于是便对看守的人说,她认识陈念。反正朝廷的人也查不到她们黑冲寨,纵使打听,张晓羽也不怕,张岚莺的太婆是草蛊婆,太爷爷是入赘的,姓陈,这是可以打听到的。至于张岚莺小时候是不是叫陈念,谁记得?
张晓羽完全没想到,张岚莺和似玉居然来了衙门,直接就上演了当场对峙。这会儿听了十二皇子的话,她俯在地上道:“求四皇子给民女点时间,民女想同岚莺、似玉单独说几句话,不用多久的,马上就好。”
四皇子挑眉看向张岚莺,目光里是询问的意思,显然他那边是无所谓的。
张岚莺点头。
四皇子便道:“准了。”
于是张晓羽和张岚莺、似玉三人出了屋子,直接在院子中四皇子看得见的地方站定,开始低声说话。
张晓羽一开口就带了哭腔,“岚莺,求求你救救我,你就说自己叫陈念吧,刚才十二皇子也说了,那是好事,若是说出来只怕大家争着当陈念呢。”
张岚莺和似玉都挺生气,异口同声道:“住嘴吧,既然是好事,你怎么不自己认了?”
两人本是怼张晓羽的,可张晓羽却真的认真考虑起来,“我可以吗?”
张岚莺和似玉对视一眼,似玉问道:“你昨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张晓羽没回答,反而又问了一遍,“我爷爷也姓陈,我小时候爷爷也叫过我陈念的,对吧?”
张岚莺和似玉像看疯子一样扫了张晓羽一眼,张岚莺还想说什么,被似玉拉住了,“她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们不清楚。”张晓羽这会儿显然是魔怔了,她们要是再劝说,指不定张晓羽还觉得她们挡了她的道了。
于是再回话的时候,张晓羽就是陈念了。
四皇子自然不相信,不过三人都这么说了,外头还有一个草蛊婆等着,四皇子想了想,心中有了计较,便道:“行,那你们先回去吧,陈念姑娘这边的话,我派两个婆子先伺候你,我这边先安排下,到时候派人送去你京城。”
原本张晓羽还有些担心,没想到四皇子这么好说话,还派人伺候她?早知道,她一开始就说自己是陈念了。
张岚莺和似玉直接离开,张晓羽则重新沐浴更衣,由四皇子派人抬了一顶小轿送去黑冲寨。
张晓羽由朝廷的人送回来,并且坐着轿子回来的消息,在张晓羽到达黑冲寨前,就已经传遍了寨子。
张启秀那边正好召集了几个相熟的巴代,听说了这事,几位巴代都很是不满,苗寨之所以在深山中,就是不愿意与朝廷多有瓜葛,张晓羽这倒好,直接引了朝廷的人来寨子中?
几位巴代当即就赶去了苗寨的路口候着。
张晓羽的轿子还没到黑冲寨门口的时候,就被黑冲寨的草蛊婆拦了下来,“外人不得进苗寨!”
张晓羽看了眼草蛊婆道:“草蛊婆,我是晓羽,我又不是外人,你凭什么不让我进?”
草蛊婆看都没看张晓羽,道:“你自己回来就行,其余人等,不行!”
张晓羽有些不满,道:“他们都是我的客人,我的客人,我负责。”
草蛊婆依旧没给张晓羽一个正眼,“那你就去镇上招待你的客人,黑冲寨什么人能进,如今我草蛊婆还能做主!”
草蛊婆的话音刚落,张晓羽那边的轿子后传出银香蛊婆的声音,“我倒是不知道,黑冲寨什么时候你一个人说了算了?我也是黑冲寨的草蛊婆,我草蛊婆家中的客人,什么时候要你来指手画脚了?”
“你……”草蛊婆显然没想到银香草蛊婆居然在队伍里,并且还说出那样的话。
“你什么你,不服的话,你也来同我斗一场蛊?”银香草蛊婆这些年一直被这位草蛊婆压一头,明明都是寨中的草蛊婆,两位草蛊婆一起守护黑冲寨,可寨子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却从来不找银香草蛊婆,银香草蛊婆早已心生不满,这么多年,她潜心钻研蛊术,自信,如今她的蛊术绝不是对面那位能比的。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对面的草蛊婆脸色一僵,银香草蛊婆红着双眼,嘴角微扬。
“如果我们也不同意呢?你确定今日要斗蛊?”对面突然站出来好几位盛装巴代,张启秀站在最前面。
银香草蛊婆的嘴角一僵,心中的惊愕几乎要从她火红的双眼喷射出来,怎么会有这么多巴代?今天也不是什么重大节日啊,难不成,这些巴代今日是来对付她的?
想到这里,银香草蛊婆心中的怨恨更盛,她孙女被朝廷的人抓走了,张启秀巴代无动于衷,如今,她的孙女被放了回来,看样子,恐怕将来还能有另一番造化了,张启秀巴代居然叫来这么多巴代堵在这里!
这是摆明了想要压制她们这一脉!
银香草蛊婆那双红眼此刻几乎能滴出血来,可面对这么多巴代,她再没有方才的气势,深呼吸调整了情绪,道:“不知巴代们今日齐聚黑冲寨所为何事?就是为了不让我家待客?”
“待客?外人不得入苗寨,你作为草蛊婆是忘记了吗?若是忘记了,今天就提醒你一番。”张启秀说完,又朝那几位抬轿子的人和后面护送的侍卫以及婆子道:“几位远道的客人先前怕是不知道苗寨的规矩,如今知道了,还请自行离去,有什么事情,你们与张晓羽在沱水镇商谈。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四皇子的人并未回应张启秀的话,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轿夫放下轿子,同跟来的侍卫一起警戒起来。
张启秀见此也变了脸色,“既然诸位执意想要感受一番苗疆蛊术,那我也只好满足各位了。”
说完取下腰间一个小竹管,拔掉棉塞,嘴中念念有词,身后的几位巴代也都取了随身携带的小竹管。
不等那几位巴代将棉塞打开,银香草蛊婆赶紧道:“巴代们手下留情,草蛊婆这就让他们回去。”
说话间,张启秀放出去的蛊虫已经招来了一大群蜜蜂。
四皇子的人见此,脸色大变,此刻有了银香草蛊婆的话,他们立刻仓皇离开。
“苗疆蛊术太可怕了,巴代一言不合就招来一群蛊虫!”这是这群人回去后跟四皇子的禀报。
四皇子原本派这些人送张晓羽,是为了探一探苗寨的路,也想探一探苗寨的底细,没想到这些人根本进不了寨子,一个个都被吓破了胆。
不过一群蜜蜂,这群人就吓成了这样。四皇子带来的人手有限,再不敢贸然去探苗寨。
另一边,四皇子的人走后,银香草蛊婆和张晓羽被带回了苗寨。
几位巴代都觉得,银香草蛊婆做出这种勾结朝廷的事情,已经不适合当守卫黑冲寨的草蛊婆了,但因其不是普通苗民,位避免她事后报复苗寨,又不适合强行驱逐,几位巴代很是头疼。
一旁给巴代们倒水的似玉和张岚莺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因为在场有四位巴代,连草蛊婆都没有说话的人,她们二人便只能在一旁眉目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