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端着热水进来,笑着解释,“都是公子命人连夜送来的,公子说了,日后不能再教姑娘受委屈。”
姜毓宁却有些难过地问:“哥哥是要反悔了吗?”
竹叶不明白她的意思,姜毓宁委委屈屈地抹眼泪,“他把所有东西都送过来,是不是忽然反悔,不想接我回去了?”
“怎么会?”竹叶忍俊不禁,“姑娘别胡思乱想了,公子待您如何,您心里还不清楚吗?他一向是最疼姑娘的。”
一提到这个,姜毓宁便不说话了,她晃了晃腿,翻身将自己扔进被子堆里,脸埋在胳膊里,像是某种小动物,为了保护自己团成一团。
自从离开沈让之后,她就一直很不安。
尽管她身处的景安侯府,是她原本的家,可是在她心里,只有沈让一个人才是他的亲人。
因为有沈让在,她才能平安长大,读书习字,身边仆婢环绕,吃穿用度甚至比侯府更奢侈精致。
是他给了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她才会对他信任,依赖。
可如今,她离开了沈让身边,他很怕是因为哥哥不喜欢她了,不想再宠着她,或者是嫌她太麻烦,太不乖,所以才将送回景安侯府。
她很没有安全感,连夜里做梦,都只有哥哥的背影。
竹叶看她这样,很是心疼,可她不过是个奴婢,不敢揣测殿下的意思,只能轻叹口气,走上前轻声安慰。
“别哭了,相信哥哥,别让哥哥担心你。”
姜毓宁想到昨日从公主府离开,沈让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红着眼眶忍了半天,到底没有让眼泪落下。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乖乖爬起来洗漱穿衣裳。用过早膳后,卓氏的婢女花容来传话,说是大姑娘回来了,夫人请她到宁安堂一道叙话。
在景安侯府半个多月,姜毓宁才勉强理清这府里谁都是谁,她上面有三个堂姐,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除了大哥之外,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是大伯的孩子,其中,大姐姐在几年前就出嫁,姜毓宁至今还没有见过她。
她点头应了,带着竹叶一道前往宁安堂,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花容替她打帘,姜毓宁走进去,朝着最上面的卓氏福了福身。
卓氏一如既往地和善,朝她招手,然后指着自己身边的年轻妇人介绍道:“这是你大姐姐毓柔,如今是嫁到了安远伯府。”
姜毓宁问好:“大姐姐。”
姜毓柔和卓氏长得很像,一张宽厚的圆脸,说话也温柔,“四妹妹不必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小时候,我还抱着你一起玩过呢,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妹妹怕是都忘了吧。”
姜毓宁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能讷讷点头,姜毓柔也不怪罪她的失礼,又笑着关切了几句,提起正事来,“毓宁可会打马球不会?”
姜毓宁诚实地摇摇头。
姜毓柔说:“过几日,我们伯府会办一场马球会,到时候,大姐姐给你安排个位置,你想不想去?”
其实姜毓宁并不想去,倒不是不愿意出门,只是昨日在公主府时,伯母拉着她见了许多不认识的人,她很不自在。
她想摇头,卓氏却已经替她答应下来了,“宁宁不爱出门,回来这么长时间,除了昨日我拉着她去公主府赴宴,旁的时候,就再也没出过门。这样怎么行?”
姜毓柔大约是看出了姜毓宁的不情愿,又笑着说了关于马球会的事,又说要送给她几匹布料,做一身骑装。
姜毓宁一一答应,等抱着几匹布料走出宁安堂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
卓氏看着姜毓宁离开的背影,面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悦道:“瞧见了吧,我同她说十句,她也只回答我一句,又呆又笨,什么都不懂,这样的性子,真是能把人气死。”
姜毓柔端了杯茶递给她,笑着道:“这样的性子才好,她长成那个妖媚样子,若是性子再机灵,那母亲管教起来岂不是太费力气了。”
“还是你这孩子明白。”卓氏说道。
姜毓柔听出她话里有话,问:“是秋儿又惹您不高兴了?她年纪还小,娘亲多同她讲道理。”
卓氏摇摇头,“你不知道,她满腔心思都在那个裕王身上,我同她说别的,她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对于姜毓秋的心思,姜毓柔显然也是明白的,听到裕王这个名字,同样也很无奈,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她也不好说别的什么,只能安慰卓氏道:“母亲也别多想了,如今太子式微,总不能再将毓秋送进东宫,其他几位皇子王爷都是各有本事,形势未定,谁也说不准的。”
“你真当我什么都不懂是不是?”卓氏竖起眉头,“眼看着太子倒下,上来的是淮王,那裕王病秧子一个,在这上京城内一向查无此人,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秋儿往火坑里跳。”
“娘。”姜毓柔伸出食指按在唇边,压低声音反问,“如今的淮王,在那十年前,不照样是查无此人吗?”
卓氏一愣,竟说不出话来反驳。
姜毓柔徐徐道:“秋儿既然喜欢,就由着她去吧,就算裕王真的不是潜龙,但到底是个王爷,还是当今陛下的长子,元后所出,陛下再不喜欢,那身份到底是不同的。”
卓氏被说服了,她叹口气,有些不甘心道:“阿霖是多好的孩子,秋儿和他自小认识,又是表兄妹亲上加亲,日后成了婚,还能缓和这些年来两家的嫌隙。”
“难不成真要便宜这个姜毓宁不成?”
姜毓柔安慰她,“毓秋是长房嫡女,姜毓宁算是什么?她是二房,还是庶出,日后嫁到申国公府,也只有当个妾室的份,母亲是什么人,何必在意一个掀不起风浪的小庶女,能对咱们侯府有用,便是了。”
“你说得对。”卓氏一向很听自己这个女儿的话,“到底是个庶女,好吃好喝的供着,也能博一个贤良的名声。”
“正是如此,母亲想通了就好。”姜毓柔笑道,“那便这样说好了,过几日马球会,娘亲带着姜毓宁一起去,她那副模样,连我见了都心颤,卓霖到底是个男子,怎么会不动心?”
十日后,姜毓宁一大早上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要跟着卓氏去赴安远伯府的马球会。
同上次去长公主府赴宴不同,那时她从没去过什么宴会,心里多少有些兴奋好奇,可是去过之后,才知道有多么无趣。
这一次,就再也提不起精神来了。
她强打着精神梳妆换洗完,到了马车上却撑不住地歪头倒了下来,好在这次马车里没有卓氏和姜毓秋,竹叶坐在她旁边,扶着她躺到自己腿上歇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