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望谁,那也不如指望自个儿。
二人出了别院门,前往江玉枫书房喝了盏茶。江闳派人来请,留薛凌用膳。
薛凌欣然前往,薛璃亦在其列。惦记着江玉枫的腿要好了,她多看了自家弟弟两眼,愈发觉得江玉枫该死了。
江玉枫死了,江府就是薛璃的。等到雪娘子肚子里胎儿落地,做得几个月皇帝,这江山大可改姓薛。
然薛璃态度极为疏离,好似对薛凌有厌恶之感。旁人在侧,薛凌不好多言,只对着江闳道:“观贵府二少爷面色不佳,怕是有病,改日也往壑园走一遭,我好对症下药。”
江闳不能推辞,转身让薛璃去看看,却又老奸巨猾,刻意道是与江玉枫一起。
薛凌不想作无谓争执,笑笑过了。这顿饭吃罢,外头已是鹅毛飞雪。弓匕将薛凌送上马车,书房里江闳面色凝重问:“如何。”
江玉枫颔首道:“矛盾。”
“何解?”
"她若在意薛家事,必然要因为我的腿动怒,毕竟玉璃也是薛家人。
她若不在意薛家人,就不该为薛将军之死耿耿于怀。"
“你说的对啊,会不会,是暗示的不够明显,她长在边关,不知京中爵位荣辱。”
"爹小瞧了薛凌,她必然知道。今日态度矛盾,应是儿子借胡人在场,试探了她个措手不及而已。若她明白过来,只怕会说事事以江府为准,倒叫我完全辨别不得。
最怕的,还是她今日在撒谎。爹曾经说过,薛凌爱恨浓烈,她既然知道薛将军临死前出卖她,定有怨气难消。
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怨气难消,若非为着这个怨气难消,老夫倒宁愿与她共扶幼主,再分天下!偏就是这个怨气难消……”
偏就是这个怨气难消,书房声音渐没,江府算是彻底与薛凌离心。以他二人的想法,若真让薛凌掌了天下,江家虽不至于满门横死,但绝不可能再有好日子。
辛苦一场,怎可到头来为人作嫁?
薛凌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直到壑园门口才猛拍了一下大腿。江玉枫这狗,硬逼着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蠢了蠢了,当时只顾着赶紧表忠心,忘了多想想。覆水难收,莫不是等下回江玉枫来治腿的时候和他打上一场,佯装才瞧出来?亦或干脆认个软,道是自己只想要平城,随便江府瞎搞?
这些念头都不牢实,量来江玉枫也不会信。她叹气,人心有疑,做啥都是徒劳。估计江府那头也是如此,还是就此作罢,兵来将挡吧。
索性,江玉枫迟早要死。
薛瞑瞧薛凌下了马车就一脸的懊恼,忙上前撑伞道是可有什么东西忘了。薛凌长出一口气,抢了伞道:“我自个儿来吧。”今夜雪大如席,淋着回住处得冻成冰块。
说完自顾先走,也不管后头下人车夫。新跟着的那个暗卫名唤七心,尚未更改。上前对着薛瞑道:“小姐,不似寻常小姐。”
薛瞑站了这片刻,头顶已是一层雪白。依着往日自己当下人的规矩,想喊新来的讲规矩些。
看了看薛凌进门的背影,出口只是说:“她独一无二。”
逸白急急慌慌过来,薛凌只道无妨,又道:“谎话就是明面说来听听,信与不信,做不得主,以后少操点心。日子还长,宫里那位一日不死,咱们就是一条道上的人,管它呢。”
这话也不知说与谁听,逸白忙称了是,道:“黄大人已出狱了,晚间的事儿。”
薛凌惊道:“这么快?”
"特来与小姐说一声,刑部审的急。几个人证皆说不曾见过黄大人。嫌犯卢荣苇已认罪,是他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收人钱财,还害人性命,这才让老黄大人也遭了难。
另有三四位吏部要员牵扯其间,具体如何,尚未有消息传出。这案子,明儿应该就判下来了。
小姐说快,倒也不尽然。从老黄大人之死到如今,也是一月间过去了呢。"
薛凌想了一阵,道:“黄靖愢虽无卖官之嫌,却有失察之罪,不知他这吏部侍郎官的帽子,还能不能保住。”
“小姐聪慧,必然是,保不住的。”
------------
第750章 公卿骨
黄靖愢今日归家,明日就该有人参他渎职。薛凌撑着脑袋,无端在此时想起江府。只道明儿替皇帝帮腔的,该有江闳一派。
卢荣苇定罪之后,就该是黄靖愢摘帽了。不过皇帝家事,怕是有得掰扯一阵,何况黄靖愢党羽也还有些。
又得等上好久,薛凌笑着感叹了句:“不知帽子底下的脑袋,还能不能保住。”
这问题就不怎么聪慧了,逸白没答。皇帝再怎么咄咄逼人,也不可能在刚刨了人家祖坟的节骨眼儿上,又把人全家给砍了。
到底,是外戚。外字后头,还跟着个戚呢。
这一夜风雪大作,天光见白时,空中还在纷纷扬扬的飘。含焉过来的倒早,昨儿既去递了信,苏姈如安排的分外妥帖。
薛凌自好些日子前就畏冷,格外畏雪,总是日上三竿才扭捏爬起。园中向来无人敢催她,今日喊了两声没见动静,仍是不敢规劝。
含焉坐着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得人,鼓起勇气进到薛凌卧房,只看见床上锦被囫囵成一团,像是裹着颗圆不溜丢的球。
既不见脚,也不见头。好似她再晚来一会,薛凌能将自己捂死在里头。
喊了两声,薛凌听是喊的“薛姑娘”,恍惚间反应过来不是园中丫鬟,这才勉强露了个脸。
睡眼半眯着见是含焉,有气无力问:“外头冷,你怎么来的这样早。”话落又将自个儿整整捂进被子里。
含焉忍不住笑,轻手在被子上拍了两下,道:"哪里早了,辰时都快过尽了。也不冷啊,这屋里暖和的很,快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