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厮杀至望阶仙君归来,再陷入必死的结局。
少和之渊,画棠山巅,画廊幽梦。
虞画澜独坐茶室,面前无茶,对面无人,他脸上却浮现了一个笑,似是自顾自般说道:“没有人可以逼我。”
“派去唐家的本就是死士。死士的任务就是为我而死,不留痕迹。所以就算望阶回去,他们也不会被撤离,而是在唐家杀戮到最后一刻,竭尽所能,不计后果。”
“最好是能在这里逼望阶出手。”虞画澜唇边浮现了一抹轻柔的笑:“想要逼望阶这样的性情中人出手实在太过简单,怎会只有妖潮这一条路。”
那抹笑容随即变得讥讽起来:“修仙一路,若不能断情灭欲,又如何能前进半步?别人不知道他望阶为何闭死关,我却知道,是因为一个实在荒谬的原因。”
“他想要多看几年他的女儿唐花落长大。”虞画澜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之事:“这真是我所听说过的所有闭关的原因里,最无聊最无法理喻的一种。”
他边说边笑了起来,哪里还有半分在外人面前时温文尔雅的样子。
他的对面空空荡荡。
却又好似有一抹灵息强自凝出的纤细身影。
“阿棠。”他的声音又变得轻柔:“我们来赌一赌,唐家这次会死多少人。”
唐家会死多少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唐花落知道。
她与唐祁闻回到唐家的时间足够早,唐家上下对于即将到来的命运还一无所知,都沉浸在望阶仙尊突然出关的消息之中,为沧魁山妖潮而担忧。
直到唐祁闻的剑错开了一柄仿佛突兀地出现在空气中的峨眉刺,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碰撞。
唐花落在寻道大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摸到了四象天的门槛,但四象天在这些平均修为足足有五方天的刺客们面前,并不多么够看。
唐家积弱。
这么多年来,唐家其实不仅没有九转天,甚至连八荒天,都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位早已垂垂老矣病痛缠身的家主。
饶是如此,八荒天来对抗五方天,也绰绰有余。
——如果杀手刺客们的数量没有这么大的话。
“怎么会有这么多杀手!我们唐家究竟得罪了谁!”
“哪个世家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养出这么多的杀手?!”
……
无数惊惶的声音在唐宅响起,刀光剑影交错,血色很快蔓延开来,尖叫声和孩童的哭声一并响起,唐家顷刻间便已经乱做一团。
所有人都举起了刀剑,没有人束手就擒,但唐家太弱了,弱到连启动护宅大阵,都用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阵中人短暂地松了一口气,递出了一些或许根本来不及回应的求救消息,再让重伤的家眷们集中在一起,以微末的灵息为他们点上一记醒灵。
唐花落的剑上全是血。
那是她阿爹为她从九嶷山的大光明境寻来的绿拂剑,她却不能让这柄剑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仿佛明珠蒙尘。
她自幼便是天之骄女,受到的最大的挫折就是被同门挤兑和构陷,又哪里见过面前这样的一幕。
但她远比自己想象中镇定。
“阿兄。”她将唐祁闻拉到一边,将手中的芥子袋交给他:“里面有大师姐送给我的那只战斗傀,一会儿阵破了,这只战斗傀至少可以护住这一屋子人。”
唐祁闻没有接:“那你呢?”
唐花落笑了起来:“我身上流的,毕竟是唐家的血。”
“这里谁的身上流的不是唐家的血?你在说什么废话?”唐祁闻拧眉。
“你说得对。”唐花落愣了愣,笑意更深了些:“但到底还是有一点区别的。阿兄,你知道的。”
唐祁闻心底那种奇异的预感越来越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唐花落:“你不要乱来。我拼尽全力也会护你周全。”
唐花落抬手按住了他握剑的那只手,轻轻摇了摇头:“阿兄,你才是我们唐家的未来,我不是。我从来资质有限,我早就知道。”
她的笑容变得轻柔而释然:“但资质和血脉力量,是两码事。我早就觉醒血脉力量了。”
唐祁闻的眼神一顿,心底那抹预感成真,他二话不说,反手就要将唐花落直接打晕,然而唐花落似有所感,轻松躲过,足尖一点,已经将手中的芥子袋硬塞在了唐祁闻手中,自己则出现在了房间外。
“别这么看着我。用用血脉力量而已,我也未必会死。”她轻松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大阵之外走去。
唐家一片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唐花落的背影,唐祁闻身形如风,想要将唐花落抓回来,却已经迟了。
——他是守阵人之一,不能出阵,所以他只能看着唐花落出阵。
再看着唐花落用那柄自己阿爹为她求来、以护她周全的绿拂剑,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任凭鲜血挥洒染红满手,再用手中的血擦在了眼皮上。
唐家血脉力量·瞳杀。
凡所有见,皆为死物。
再睁眼的时候,唐花落的眼瞳已经变成了与地面平行的金色矩形,眼白鲜红如血。
如果仔细去看,这样的一双眼睛的形状与山羊极相似,空茫,无辜,却又冷漠且俯视苍生。
有杀手执剑前来,唐花落眨眼,眼瞳中完整地倒影出杀手的身形,下一瞬,那杀手便已经化作了一片齑粉,只有手中的剑好似凭空失去了主人般,铮然落地。